走进中军大帐的那一刻,乌尔班六世几乎被温暖的空气熏晕过去。
炉火噼啪作响,帐内弥漫着茶香与烤羊肉的香气,与营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朱文正端坐主位,身着明黄色蟒纹锦袍,腰间玉带熠熠生辉,与他身上的粗麻忏悔衣形成刺眼的对比。
“教皇可安好?”朱文正的语气带着虚伪的关切,目光却像刀子般刮过乌尔班六世冻裂的双脚,那里的血渍已经冻成了暗红的冰碴,在地毯上留下点点污迹。
乌尔班六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贝尔纳多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圣父在异国将军面前摇摇欲坠。
“看来教皇阁下是冻坏了。”朱文正轻笑一声,对侍卫道,“赐碗热汤,别让他没签文书就死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被送到乌尔班六世面前,浓郁的香气钻进鼻腔,勾得他腹中一阵绞痛。
他已经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此刻看着碗中漂浮的肉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扑上去。
可当目光扫过朱文正那双含笑的眼睛时,所有的饥饿都被一股屈辱感压了下去——这哪里是赐汤,分明是要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再添一道羞辱。
“文书……拿来。”乌尔班六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朱文正挑眉,示意侍卫将文书呈上。那是一卷铺在紫檀木托盘上的羊皮纸。
边缘烫着明黄色的龙纹,上面的条款由大明英藩吏部官员用楷书书写,旁边附有拉丁文翻译,每一条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教廷的尊严上。
乌尔班六世的手指抚过“割让梵蒂冈以外所有土地”的条款,指尖的冻疮被羊皮纸摩擦得生疼。
他想起那些遍布欧洲的教廷庄园,想起托斯卡纳的葡萄园,想起西西里的橄榄园,那些历代教皇积攒的财富与土地,如今竟要被他亲手送给异邦人。
“赋税优先供给大明军队……”他喃喃念着下一条,眼前浮现出罗马百姓们饥寒交迫的模样。
去年冬天粮价飞涨,他曾下令开仓放粮,那时百姓们跪在教堂前高呼“圣父仁慈”,可如今,他却要将本就微薄的赋税拱手让人,让大明的士兵用教廷的粮食填满腰包。
最让他浑身颤抖的是最后一条——“公开宣布朱文正为欧罗巴君主”。
这不仅是要他放弃教廷的世俗权力,更是要他否定千百年来“教皇为基督在世代表”的教义,将一个异教徒推上欧罗巴的王座。
“怎么?教皇阁下不愿意?”朱文正的声音冷了下来,炉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那本王只好下令,明日午时攻城。听说西斯廷教堂的穹顶是米开朗基罗亲手绘制的,若是被炮火轰塌,倒是可惜了。”
乌尔班六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很快被绝望淹没。
他看到朱文正眼中的笃定,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绝对掌控,是猎人看着陷阱中猎物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