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误会了。在下绝无半分看不起之意。陈家虽薄有家资,但在下深知,能在此处得遇林小姐,便知小姐绝非等闲。此等珍品,有德者居之,更需缘分。”
他抬起头,直视着林晚墨镜的方向,眼神坦荡而认真:
“在下并非想用金钱衡量,更不敢强求。只是……心有不甘,亦不忍祖母失望。故而斗胆提出一个折中之法。”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郑重:
“我家中亦收藏有一些或许能入林小姐法眼的物件。字画、古瓷、玉器、乃至一些孤本残卷……不敢说价值能与顾大师此作完全等同,但皆是精心搜罗、传承有序之物。不知林小姐……可否愿意移步一观?若有合眼缘的,我们……交换?”
“交换”二字,他说得极重。不是购买,不是强求,而是建立在双方认可价值基础上的、平等的“以物易物”。这既尊重了林晚对宝物的所有权和她可能“不差钱”的事实,又提供了一个可能达成双赢的途径。而且,他主动邀请林晚去“看货”,姿态放得更低,也展现了自己的诚意和底气。
礼貌,却不奉承。坚持所求,却又进退有礼,给出了一个体面且不失尊重的解决方案。
影七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应对。这几乎是将一个看似被林晚堵死的局面,又巧妙地打开了一扇窗。
林晚沉默了。
墨镜遮挡下,看不清她的眼神。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审视着眼前这个名叫陈砚秋的男人,又仿佛在权衡他那“交换”提议的价值。
空气仿佛凝固了。艺术廊内针落可闻。经理屏住呼吸,陈家的保镖肌肉紧绷,影七也全神戒备。
几秒钟后,林晚终于有了动作。
她没有回答陈砚秋的提议,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展柜里那幅美轮美奂的双面绣,指尖在玻璃展柜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她转头,对着一旁紧张等待的经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包起来。”
“送到我住处。”
说完,她不再看陈砚秋一眼,仿佛他刚才那番情真意切、进退有度的提议从未发生过。她径直转身,对影七道:“走吧,去下一家看看。”
影七立刻跟上。
林晚就这样,在陈砚秋及其保镖的注视下,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优雅而冷漠地离开了。留下陈砚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温润笑容终于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带着探究和一丝……兴味的复杂神色。
他失败了。他没能得到那幅绣品。
但他似乎……也没输。
至少,这位林家大小姐,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将他当成“麻烦”碾碎。她甚至……没有完全无视他的提议?
陈砚秋看着展柜里那幅注定与他祖母无缘的《荷塘清趣》,又想起林晚最后那敲击玻璃的、若有所思的动作,嘴角缓缓重新勾起一个弧度,这次,带着点棋逢对手般的玩味。
“林晚……”他低声自语,“果然……名不虚传。”
而已经走出艺术廊的林晚,坐进等候的车内。影七忍不住低声问:“小姐,那个陈砚秋……”
林晚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看着窗外掠过的姑苏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壹”,半晌,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陈家的?有点意思。”
“查查他说的那些‘好东西’,是不是真有点意思。”
影七心中了然。大小姐虽然拒绝了,但那个“交换”的提议,似乎……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涟漪?至少,陈砚秋这个人,以他今日的表现,成功地在大小姐那堵名为“生人勿近”的高墙上,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