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星陨残章(2 / 2)

中央的全息战术沙盘上,原本代表人类舰队、如同星河般璀璨的蓝色光点集群,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去,成片成片地熄灭、消失,其暗淡湮灭的速度和规模,远比象征敌人的、同样在急剧减少的猩红色光点更加触目惊心。那片象征着人类舰队主力的“蓝色星云”,已然支离破碎,黯淡无光。

在战场核心那片由旗舰残骸构成的、扭曲燃烧的金属坟场中, 高等文明盟主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身躯剧烈地波动、扭曲,散发出不稳定的刺目辉光。一股狂暴到足以撕裂低级心智的愤怒意念,如同精神风暴般横扫过残存的通讯频段,在每个幸存者的意识深处炸响:“低维的蛆虫!卑贱的碳基尘埃! 你们那些…那些粗陋不堪的原始武器…竟敢…竟能撼动六维空间的锚定结构?!这是亵渎!是宇宙秩序的崩坏!!”那意念中翻滚的不仅仅是滔天怒火,更有一丝被蝼蚁伤及根本的、难以置信的惊悸,让周围的空间碎片都在其能量辐射下微微震颤、溶解。

没有丝毫迟疑,所有残存的高等文明战舰,无论损伤如何,都像受惊的毒蜂,瞬间点亮了紧急跃迁引擎。幽蓝或暗紫的跃迁窗口在漂浮的残骸间诡异地张开,将那些伤痕累累、甚至拖着断裂结构的战舰瞬间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的胜利与远方的毒誓

地球,深藏于地幔之下的联合指挥中心。巨大的主屏幕上,那代表着毁灭性能量对撞的刺眼白光刚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遍布整个星区的、代表战舰残骸和能量乱流的冰冷光点。东方指挥官陈靖的手指死死扣在战术平板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合金捏碎。“立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启动‘长城’环形防御体系最高战备状态!所有戴森云能量采集阵列,即刻转入储备模式,非必要系统全部下线!我们…需要时间喘息…”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沉重与紧迫。

遥远的战场,“轩辕号”舰桥。刺耳的警报声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舰体受损部位不时传来的、令人不安的金属呻吟和电火花噼啪声。吴天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布满裂痕的观察窗,凝视着外面那片如同被巨神蹂躏过的星空。无数战舰的残骸在冰冷的虚空中缓缓飘荡、旋转,巨大的金属断面反射着远处恒星的微光,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的金属坟场。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干扰的电流杂音,在他头盔内置耳机中响起:【警报解除。侦测到高等文明主力舰队已脱离交战星域。当前防线压力:零。】 零压力?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能量刃柄上那尚未凝固的、属于战友的暗红色血迹,粘稠、冰冷。视野中,伤痕累累、装甲板大面积剥落、引擎喷射着不稳定尾焰的“天问”级母舰“昆仑号”,正如同一个拖着断腿的伤兵,在无数漂浮的残骸间艰难地、沉默地驶向后方船坞的方向。胜利?是的,他们守住了这条防线,守住了太阳系,守住了文明那微弱的、摇曳的火种。但这胜利的滋味,是嘴里弥漫的铁锈味(可能是自己的牙龈在剧烈震动中出血),是鼻腔里残留的、舰桥电路过载烧焦的臭氧味,是心脏被掏空般的巨大空洞和冰冷彻骨的悲凉。

在银河系悬臂尽头,那片被高等文明视为蛮荒之地的星域边陲。 高等文明的盟主,那团翻涌不定的能量聚合体,悬浮在它那由奇异晶体构筑的王座之上。它的“目光”锁定在全息星图中那个刚刚经历血战、坐标正逐渐从刺目警报红转为黯淡警戒黄的人类防线区域。能量体的核心深处,翻涌起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剧毒瘴气般的暗紫色。“喘息?”一个冰冷到冻结空间的意念在它核心回荡,“低维的虫子们…享受这用尸骸堆砌的片刻安宁吧。下一次…”能量体表面,那些暗紫色骤然凝聚、压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我会亲自碾碎你们的恒星摇篮,让‘人类’这个名字,成为宇宙尘埃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那意念中的恶毒与必杀的决心,比任何可见的武器更加冰冷。

硝烟(实质是各种粒子流和辐射)尚未散尽的战场中心,破碎的战舰残骸仍在永恒的死寂中缓缓漂移、碰撞。一块印着褪色地球徽记的巨大装甲板,无声地滑过一截扭曲断裂、流淌着尚未凝固紫色能量液的高等文明舰桥残骸。它们彼此无言,却共同构成了一幅最宏大、最沉默、也最悲怆的墓志铭,铭刻着这场用星辰作棋子、以文明为赌注的史诗终章的——残骸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