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这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孙殿下,又会推出什么惊世之举。
想到这里,他对朱瞻基的言辞不免多了几分忧虑。
朱瞻基并未察觉周忱的心思,即便知道也毫不在意。
变法也好,改革也罢,只要坚持统一思想、集中力量打击少数派的原则,就不会出太大差错。
瞥见周忱满脸纠结的模样,朱瞻基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是想在工部下设一个新的机构,或者叫它公司。”
得知只是增设新部门,周忱心里稍感宽慰。
只要不是全面改革工部,问题就不大。
增加新部门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好事,毕竟这意味着新的职位空缺。
不过他又忍不住疑惑起来:“公司?”
这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虽然以司为后缀的部门在明朝并不罕见,但更多出现在军队或地方上。
单单提及“公司”
二字,他身为进士出身,也称得上阅尽世事了。
在孔子的《大同》与《列传》里,早已有了这个词的释义:
“公者,聚多人之财;司者,运使之意。”
庄子亦曾言:“聚小成大,合散为公,此乃公司之理。”
但他对眼前这位太孙殿下有所了解,总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谷顲
见朱瞻基笑意盈盈,周忱犹豫片刻,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太孙殿下,敢问‘公司’二字如何解?”
“公司呢!”
朱瞻基略一思索,脑海中闪过一句古语,便道:“公司者,集数十商人之资共营,出则协力齐心,归则分利均享,其格局宏大且紧密相连。”
此话出自清代魏源《筹海篇四》,原是用来描绘英国东印度公司的。
他认为用这话向周忱解释自己计划成立的公司,倒也贴切。
周忱听罢,皱眉沉思,朱瞻基笑着继续说道:
“我要在工部设立的这家企业,是由皇室与工部共同创办,名曰‘大明第一建筑集团公司’,一为承担朝廷各类建筑工程,二可处理民间与建设相关事务。”
“公司虽在外*运作,但名义上隶属工部,受工部监督,提供技术和工匠,皇室出资却不参与具体管理,公司自行承担收益与亏损,所得利润除去运营成本外,由皇室与工部共享。”
稍作停顿,见周忱尚未完全明白,又补充道:
“例如此次应天危房改造及铺设水泥路项目,我会奏请圣上准许,待圣允后,工部统筹安排,交由大明第一建筑集团公司执行,再由户部商谈价格,获批准后支付款项,先预支部分资金,公司开工后完成任务,工部验收合格后,户部结算尾款。”
尽管朱瞻基说得简略,但已大致阐明了承包商的概念,周忱终于有所领悟。
想起这个名字,表面上看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是个新设的工部下属机构罢了。
自今而后,但凡工部涉及营造之事,只须统辖调度与最终核查,至于营建之责,则悉数交予这家大明首屈一指的建筑企业。
然而稍加思量,周忱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尽管这家大明头号建筑公司名义上隶属工部,但实际上运转全然不受工部节制。
工部的职能仅剩发布指令及检验工程质量,连与户部协调的工作也一并移交给了该公司。
户部拨下的款项更与工部毫无干系,直接转交给这家所谓的企业。
然而,该企业的收益却由工部与皇家共享。
周忱不由细细权衡其中的利弊。
诚然,自该公司成立以来,工部事务显得更为清晰明朗,地位似乎也有提升之势。
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工部的部分权力被重新划分出去。
作为如今的工部左侍郎,实际上的一把手,此事并非全然利好。
如此安排虽能职责分明,提高效率,避免无谓开支,甚至某些隐秘的*。
利弊显而易见,周忱稍作思虑便颔首道:
“殿下,微臣以为成立大明第一建筑集团实属必要。
天下之人趋之若鹜,皆为逐利而来,有了利益,必能使建设工作更高效便捷。”
“这么说你并无异议?”
朱瞻基闻言微笑,心中暗赞自己任命周忱为工部侍郎确是妙策。
黄福闲散不理事务,周忱实质上已是工部尚书。
而周忱又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人选,对他的命令自然心怀认同。
即便有些决策可能损害了他的利益,因着这种天然的归属感,他首先考量的是此举对朱瞻基有何益处。
待理清这一点后,才会顾及自身得失,评估是否划算。
周忱听罢朱瞻基的话,苦笑着答道:“此乃利大于弊之举,微臣绝不敢阻挠!”
听罢朱瞻基的话,朱瞻基轻笑一声,点头称许:“你能有此觉悟最好不过,我并不认为工部侍郎是你最终的目标。
关于工部事务,需得多加留心,工部绝非六部中可忽略的一环。
日后你会明白,工部对大明而言意义非凡。
只需牢记一点:天下万物,无工匠则不成!”
周忱闻言心生敬畏,连忙俯身行礼:“臣谨遵殿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