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次第亮起时,欧阳素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口:\"走,带你去个地方。\"她的蓝紫色发梢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一小簇跳动的鬼火。
我们沿着大学路慢慢晃悠,路过那家永远排长队的鸡蛋灌饼摊时,她突然停下:\"读书时我每天五点就来这儿排队——为了给交响乐团那个拉大提琴的学长买早餐。\"
\"等等,\"我掰着手指头数,\"钢琴系的系草,管弦乐团的指挥,现在又来个拉大提琴的?\"
欧阳素踢着石子笑出声:\"骗你的啦,其实是帮室友代购,一个加双份芝士的灌饼能赚五块钱跑腿费。\"她突然指向教学楼,\"看到三楼最右边那个琴房没?有次我朋友在里面练《钟》,玻璃窗外趴了十几个偷听的。\"
\"让我猜猜,\"我作势要掏手机,\"是不是该给徐涛打个电话求证?\"
她突然把冰凉的手塞进我外套口袋:\"吃醋了?\"指甲在我掌心轻轻一刮,\"那些人都说我弹琴像台精密仪器——直到某天...\"她突然拽着我冲向操场,橡胶跑道上还留着白天晒暖的余温。
\"大四冬天,\"她倒退着走路,围巾被风吹得像面旗帜,\"我在这儿弹了首自己写的曲子。错音多得能谱成新乐章,散场时却发现...\"她突然顿住,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易拉罐拉环,\"有人竟然以为我是街边那种弹唱的艺人,还给我投了币。\"
月光把她的眼睛照得闪闪发亮,这是我未曾参与过的关于她的青春。
\"那后来呢...\"
\"后来也就像你们一样过完了大学生活,然后跑出去实习,然后遇到了你,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她笑得整个人都在抖,\"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你说我们本来都是没想过会有交集的人,最后却成为对方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几个骑单车的学生从我们身边掠过,车铃叮当作响。欧阳素突然把拉环套在无名指上:\"所以林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变成你的家人?\"
夜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银辉。她仰着脸看我,眼睛里盛着整个星河的倒影,嘴角还挂着方才狡黠的笑意,却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操场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落叶打着旋儿停在她肩头。我伸手拂去时,看见她耳后那个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老辈人常说的\"姻缘早有定数\"——不是宿命论的浪漫,而是当你回望来时路,会发现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早就在彼此的生命里埋下了伏笔。
在这个充满桂花香与橡胶味的夏夜,在见证过无数青春告白的大学操场,我终于明白:所谓白头偕老的勇气,不过是在看清所有不确定之后,依然选择相信那些共同谱写的音符终将连成完整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