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在本章中对于克罗亚斯的称呼使用了安德烈亚，暗示着他，从一个小孩，成长大人）＞2001年深冬，圣西罗球场在冷雨中颤抖。
＞桑普多利亚摆出十人铁桶阵，门将安东尼奥利化身叹息之墙，挡出Ac米兰二十次射门。
＞15岁的安德烈亚·克罗亚斯在泥泞中挣扎，每一次突破都引来对手凶狠的铲断。
＞比赛第89分钟，他倒在禁区弧顶的雨水中，右臂伤口渗出血迹。
＞哨声响起，全场屏息。
＞金发少年缓缓起身，黑洞般的眼眸凝视着雨幕后的球门——
＞一道撕裂夜空的弧线，让整个圣西罗陷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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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西罗的夜，冷得刺骨。十二月的寒风裹挟着细密的冻雨，刀子般刮过空旷的看台，抽打在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湿透的草皮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冷光，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起黏腻的泥水，沉重地甩在球袜上。空气里弥漫着湿透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冬夜战场的铁锈味。
更衣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巨大的顶灯投下惨白的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紧绷的脸。汗水、药油和湿透球衣混合的气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安德烈亚·克罗亚斯坐在角落的长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将脸深深埋进摊开的、微微颤抖的双掌之中。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小腿后侧骤然爆发，瞬间席卷了神经。安德烈亚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身体难以控制地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放松，安德烈亚，放松点！” 队医卢卡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急切，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正用力按揉着少年小腿肚上那块如同铁块般僵硬的肌肉，每一次按压都引来肌肉纤维一阵剧烈的抽搐，“该死的！这痉挛简直像石头一样硬。欧冠那场消耗太大了，你还没完全缓过来。”
安德烈亚没有回答，只是咬紧了下唇，牙关咯咯作响。疼痛如同冰冷的电流，沿着神经末梢乱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空乏感，那是连续高强度作战后，被掏空殆尽的信号。与皇马那场荡气回肠的恶战才过去几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需要休息，可联赛积分榜上那令人炫目的15连胜数字，还有身后紧追不舍的尤文图斯，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每一个米兰球员的背上，让他们必须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踏上这片冰冷泥泞的战场。
他缓缓抬起脸。湿漉漉的金色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甚至垂落下来，贴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更添几分脆弱的狼狈。然而，当那双眼睛睁开时，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被吸摄进去。纯粹的黑，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深渊，没有一丝杂质，也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与沉寂。汗水沿着他高挺鼻梁的侧面滑落，悬在鼻尖，最终滴落在他紧抿的薄唇边。那唇线绷得极紧，透着一股倔强的狠劲。
“安德烈亚？”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队长保罗·马尔蒂尼蹲了下来，他刚毅的脸上同样刻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带着父亲般的关切。“感觉怎么样？能顶住吗？” 保罗的目光落在少年那条被卢卡大力按摩的小腿上，眉头紧锁。
安德烈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阵令人窒息的酸麻和刺痛，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没问题，队长。”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尝试着绷紧那块痉挛的肌肉，剧烈的抽搐感让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没吭一声。“必须赢。”
保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欣慰，更有一种沉重的托付。他用力拍了拍安德烈亚的肩膀，手掌宽厚而温暖：“好小子！记住，他们今天会像疯狗一样扑你。保护好自己，但也别怕！整个圣西罗都在你背后！”
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气。主教练安切洛蒂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的大衣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深色的布料颜色更深了一层。他那张素来温和的圆脸上，此刻却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目光如电，扫视过每一名球员。
“先生们！” 安切洛蒂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砸在更衣室凝滞的空气里，压过了所有的喘息和低语，“抬起头！看着我！”
所有球员，无论是正在接受按摩的、低头系鞋带的，还是默默喝水的，都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主教练脸上。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看看外面！” 安切洛蒂侧身，让开门口，指向外面被雨水笼罩的球场，“看看那该死的天气！看看那泥泞的场地！这就是桑普多利亚想要的！他们巴不得我们在这里摔断腿，巴不得我们被冻僵手脚，巴不得我们被这鬼天气磨掉所有的锐气！”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愤怒：“他们积分垫底！他们无欲无求！但正因如此，他们更想在这里，在我们的家门口，在我们冲击16连胜的当口，狠狠地咬下我们一块肉！把我们当成他们保级路上炫耀的战利品！”
安切洛蒂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因扎吉、舍甫琴科，最后重重地落在角落里的安德烈亚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们不会跟我们玩什么漂亮足球！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诺维利诺那个老狐狸，开场就会摆出十个缩在禁区里的乌龟壳！他们会铲！会撞！会用尽一切手段把我们拖进泥潭，拖垮我们的节奏，拖掉我们的耐心！他们会像水蛭一样死死吸住我们，等着我们犯错，等着我们流血！”
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几乎是吼了出来：“但我们是Ac米兰！我们是圣西罗的主人！是联赛的领头羊！我们刚刚在伯纳乌击溃了皇马！十五连胜的荣耀刻在你们的骨头里！告诉我，你们会被一群只想着破坏、只想着在泥地里打滚的疯狗吓倒吗？”
“不会！” 队长保罗第一个低吼出声，声音如同闷雷。
“不会！” 更衣室里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疲惫被强行点燃，转化为灼热的战意。因扎吉猛地捶了一下身前的柜子，舍甫琴科眼神如刀，鲁伊·科斯塔攥紧了拳头。
安切洛蒂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安德烈亚那双纯粹的黑眸上，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安德烈亚，他们的绞杀重点一定是你。不要硬抗每一次冲击，利用你的技术和速度，把他们拉出来！撕开一道口子！其他人，围绕安德烈亚，把球运转起来！用传球撕碎他们的铁桶！用跑动拖垮他们的体能！用意志碾碎他们的幻想！”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我要的不是一场侥幸的胜利！我要你们用这场该死的雨战告诉整个意大利，告诉整个欧洲，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霸主！谁也无法阻挡我们前进！去！用你们的双脚，在泥泞里踩出属于红黑的荣耀之路！”
“Forza milan！” 保罗振臂高呼。
“Forza milan！！！” 狂热的吼声几乎要掀翻更衣室的屋顶，点燃了冰冷的空气，也点燃了每一颗即将踏上战场的心脏。
沉重的球员通道大门缓缓开启，圣西罗特有的、混合着湿冷泥土气息和狂热荷尔蒙的巨大声浪如同实质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安德烈亚淹没。那声浪是数十万颗心脏在寒冷雨夜中同步搏动的轰鸣，是无数喉咙汇聚成的、足以撕裂雨幕的渴望与信仰。通道上方巨大的电子记分牌，猩红的“Ac mILAN vs SAmpdoRIA”字样在雨雾中狰狞地闪烁，像一道悬在头顶的战书。
安德烈亚走在队伍中间，踏上了湿滑的通道地面。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钉鞋的鞋钉攀援而上，让他小腿上刚刚被卢卡按压过的肌肉又是一阵细微的抽搐。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纯粹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穿过通道出口的雨帘，望向那片被惨白灯光笼罩的泥泞战场。冰冷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顺着金色的发梢流下，滑过脖颈，带来一阵阵令人清醒的寒意。他薄薄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嘿！小安德烈亚！” 一个粗豪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桑普多利亚的队长、中场绞肉机沃尔特·巴塔格利亚靠了过来。这个以作风凶悍、言语刻薄着称的家伙，脸上挂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残忍的笑容，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安德烈亚年轻的脸上扫过，“雨天真好啊，是不是？最适合洗掉那些被媒体吹出来的泡沫了。小心点，小家伙，这可不是你玩花活的舞台，这里的每一寸草皮，” 他故意重重地跺了跺脚，溅起一片泥水，“都硌牙！”
巴塔格利亚身后几个桑普球员发出毫不掩饰的哄笑声，挑衅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安德烈亚身上。
安德烈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巴塔格利亚一眼。他黑洞般的眼眸依旧直视着前方雨幕笼罩的球场，仿佛身边聒噪的只是一团无意义的空气。只有在他身侧的保罗·马尔蒂尼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绷紧的肩胛线条，透着一股隐忍的冰冷。保罗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宽阔的肩膀恰好隔开了巴塔格利亚充满恶意的视线，他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刃，扫过桑普的队长，带着无声的警告。巴塔格利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别理那条疯狗，” 保罗的声音低沉地传入安德烈亚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专注比赛。你的舞台在那里。” 他指向球场中央。
安德烈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纯粹黑色的眼眸深处，那沉寂的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
当值主裁判尖锐的开场哨音，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圣西罗上空沉闷的雨幕和喧嚣的声浪。几乎在哨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球场的空气骤然凝固，随即被一种更加狂暴的能量点燃！
安德烈亚站在中圈附近，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在他身上，浸透了红黑剑条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人略显单薄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肌肉线条。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纯粹黑色的瞳孔在雨帘中锐利地锁定着被舍甫琴科轻轻拨动的皮球。
球动了！
安德烈亚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金发在雨水中划出一道短暂而耀眼的光带，双脚在湿滑泥泞的草皮上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启动速度。他像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目标直指刚刚被鲁伊·科斯塔控制下的皮球！
“安德烈亚！” 鲁伊·科斯塔心领神会，面对对方前锋凶狠的扑抢，他没有丝毫犹豫，脚尖灵巧地一挑，皮球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越过扑抢者的头顶，落向安德烈亚疾驰而来的路线前方！
完美的传递！圣西罗看台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期待吼声。
然而，桑普多利亚的绞杀，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狠！
就在安德烈亚即将触球的刹那，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从泥地里钻出的恶鬼，带着一股刺鼻的草屑和泥水混合的气息，凶狠地从侧后方撞了上来！是桑普的左前卫，迪亚纳！他根本不顾及球在哪里，整个人如同一枚人肉炮弹，沉重的肩膀狠狠撞在安德烈亚的右肋！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喧闹的球场边缘都清晰可闻。
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德烈亚身体猛地一歪，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在泥泞中滑出一步才勉强稳住重心。肋骨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闷痛，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迪亚纳撞完人，看都没看裁判，立刻转身回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混蛋！” 圣西罗南看台爆发出愤怒的咆哮，红黑色的旗帜疯狂挥舞。主裁判的哨音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挥手示意比赛继续——一次“强硬”但“在允许范围内”的合理冲撞。
安德烈亚咬紧牙关，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肋部的刺痛。他黑洞般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怒意，但那怒意一闪即逝，瞬间又被更深的专注取代。他没有抱怨，甚至没有看裁判一眼，只是再次启动，向着皮球可能的落点冲刺。金发甩动，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比赛在泥泞和粗暴的对抗中艰难推进。安切洛蒂的预言分毫不差地应验了。桑普多利亚的十名球员，除了前锋巴扎尼象征性地在前场游弋，其余九人如同铁水浇铸的城墙，牢牢地龟缩在禁区前沿三十米区域内。他们的阵型紧密得令人窒息，两条防线之间的距离压缩到了极限，几乎没有任何可供传递渗透的缝隙。每一次米兰球员拿球，立刻会有两到三名深蓝色球衣的球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扑上来，凶狠地逼抢，动作幅度极大，铲球毫不留情，充满了破坏性的意图。泥水在激烈的拼抢中不断飞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圣西罗巨大的电子记分牌上，猩红的“0 : 0”数字像凝固的血块，冰冷地嘲弄着红黑军团的每一次努力。时间已经无情地跳到了上半场第三十五分钟。冰冷的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密集地倾泻下来，将整个球场彻底浸泡在湿冷粘稠的泥浆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蹬地发力，脚下都像踩着光滑的油脂，充满了失控的风险。
米兰的进攻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粘稠的泥潭。皮球艰难地在鲁伊·科斯塔、皮尔洛和西多夫脚下传递，试图撕开那令人绝望的蓝色壁垒。但桑普的防线组织得如同精密的机器，每一次传递都面临着巨大的压迫和干扰。舍甫琴科的跑动依旧鬼魅，但狭窄的空间和无处不在的拉拽，让他难以获得真正起脚的机会。因扎吉像幽灵般在越位线上游走，可桑普的后卫线默契地集体前压，一次次将他无情地甩在越位陷阱里，主裁判的哨音频繁响起，切割着比赛的节奏，也切割着米兰球员的神经。
安德烈亚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锁链困住的幼兽。他不断地横向跑动，回撤接应，再突然前插试图冲击肋部空当。每一次无球跑动，都伴随着桑普球员野蛮的贴身盯防。胳膊肘顶在他的腰眼，暗地里拉扯他的球衣，下脚绊他支撑腿的小动作层出不穷。负责盯防他的巴塔格利亚更是形影不离，那张粗犷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狞笑。
“跑啊，小跳蚤！我看你能蹦跶多久！” 巴塔格利亚又一次在安德烈亚试图接应皮尔洛传球时，用肩膀狠狠撞开他，同时附赠一句恶毒的嘲讽。他的动作隐蔽而老辣，既让安德烈亚失去平衡，又不至于让裁判轻易吹哨。
安德烈亚在泥地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右臂外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摩擦痛感，低头一看，草绿色的球袜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下面的皮肤渗出了血丝，混着泥水，一片狼藉。他黑洞般的眼眸深处，那沉寂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冰冷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雨水腥气的空气，强行将那股戾气压了下去。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机会！一次难得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皮尔洛在中后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下，捕捉到桑普防线一瞬间的松动。他抬头观察的刹那，右脚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脚弓猛地推出！皮球没有旋转，紧贴着湿滑的草皮，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穿透了桑普中前卫和后腰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精准无比地送到了前场左肋的空当！
那里，一道红黑色的闪电骤然启动！
安德烈亚！他仿佛早已预知了皮球的落点。在皮尔洛抬脚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金发在冰冷的雨水中飞扬，纯粹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那颗疾速滚动的皮球！这一次的启动，快得让一直如影随形的巴塔格利亚都慢了半拍！
他甩开了第一道枷锁！
触球！安德烈亚的左脚外脚背顺势将球向前一趟，速度丝毫不减！圣西罗巨大的声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响！看台上数万双眼睛瞬间聚焦在那道疾驰的金色身影上！
“安德烈亚！冲啊！” 解说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
然而，桑普的钢铁防线反应同样快如鬼魅！就在安德烈亚趟球加速的刹那，桑普的右中卫卡洛里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壁，凶悍地横向杀出，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直接封堵在安德烈亚冲刺的路线上！同时，另一名拖后的中卫孔蒂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位置，从侧后方全速补防过来！两道深蓝色的身影，一正一侧，如同两扇沉重的闸门，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狠狠地合拢！
没有退路！狭路相逢！
安德烈亚纯粹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中清晰地映出卡洛里那狰狞的面孔和铲过来的粗壮右腿。电光火石之间，少年身体里那股属于顶级天才的本能彻底爆发！在高速冲刺中，他左脚猛地将滚动的皮球向自己身体右侧一扣！幅度极小，却快如闪电！身体的重心随之诡异地向右倾斜，仿佛要强行从卡洛里身侧抹过！
卡洛里显然预判到了安德烈亚习惯性的变向，他铲出的脚带着风声，目标正是安德烈亚扣球后可能出现的右脚落点！这是经验丰富的后卫精准而致命的预判拦截！
千钧一发！
安德烈亚那向右倾斜的重心在左脚落地的瞬间，竟然不可思议地再次扭转！支撑身体的左脚脚踝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踩在了弹簧上，硬生生止住了向右的趋势，甚至借助泥泞地面的滑腻，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芦苇，一个极限的、违反物理惯性的回拉！刚刚扣向右脚的皮球，被他用左脚脚后跟极其隐蔽地轻轻一磕！
皮球诡异地改变了方向，没有向右，而是从安德烈亚自己的支撑脚——左脚的后面，贴着草皮，滚向了身体的左后方！一个匪夷所思的、原地几乎360度的“克鲁伊夫转身”变奏版！
“上帝啊！” 连见多识广的解说员都失声惊呼。
卡洛里志在必得的铲断彻底落空！他的身体因为惯性冲了出去，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道红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与自己擦肩而过！而补防过来的孔蒂也完全被安德烈亚这连续的、非人的重心晃动骗过，扑了个空！
瞬间，安德烈亚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但宝贵的缝隙！桑普的整条防线被他这神乎其技的连续晃动撕开了一道口子！禁区弧顶就在前方！
圣西罗的声浪达到了顶点！无数球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安德烈亚没有丝毫犹豫！摆脱两人的瞬间，他左脚迅速调整步点，支撑身体，右腿如同拉满的强弓，肌肉贲张，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愤怒、憋屈，狠狠地抽向滚动的皮球！
射门！
他要为这泥泞中的挣扎，为这半场的憋闷，轰开一条血路！
砰！
右脚脚背内侧结结实实地抽中了皮球的中下部！触球瞬间，安德烈亚甚至能感觉到脚背传来的、皮球被挤压到极致的那种坚硬反馈。皮球如同出膛的重炮，没有旋转，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离地大约一尺，撕裂冰冷的雨幕，呼啸着直奔球门左上角！球速快得在空中拉出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
“GoAL——” 解说员的嘶吼已经破音！
圣西罗数万人的心脏在这一刻被那只皮球狠狠攥住！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无数道目光追随着那道致命的轨迹。
球门前，深蓝色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巨兽，瞬间爆发！弗朗西斯科·安东尼奥利！这位桑普多利亚的门神，上半场已经数次化解了米兰的威胁射门。他的反应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在安德烈亚摆腿的刹那，他那惊人的预判和门线本能已经驱动身体腾空而起！高大的身躯在空中极致舒展，像一张拉满的巨弓，左臂如同钢鞭，带着毕生的功力，奋力地向自己的右上角——皮球飞行的路线极限伸展！
指尖！那覆盖着厚厚守门员手套的指尖！
在皮球即将越过门线的千分之一秒，安东尼奥利的指尖，堪堪蹭到了皮球最外沿！
“噗！”
一声沉闷而轻微的、几乎被淹没在巨大声浪中的触碰声。
就是这轻轻一蹭！皮球那雷霆万钧的飞行轨迹被强行改变了！它带着不甘的咆哮，微微向上弹起了一线！
砰！！！
一声巨大的、令人心碎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米兰人的心脏上！
皮球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球门横梁与左侧立柱的交界处！那个最最无情的死角！
巨大的力量让整个球门都在剧烈震颤！白色的球网疯狂地跳动、呻吟！
皮球带着巨大的动能反弹回小禁区！
“No——！” 圣西罗巨大的叹息声混合着桑普球迷死里逃生的惊呼，瞬间爆发，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音浪。
安德烈亚站在原地，保持着射门后的姿势。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金色的发梢、高挺的鼻梁不断滴落。他黑洞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还在球门线上颤抖的白色球网，以及弹回场内被桑普后卫大脚解围的皮球。右臂上那道被擦破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又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猩红，混着泥水，蜿蜒而下。一种冰冷的、巨大的失落感，混合着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半场结束的哨音，就在这片巨大的遗憾和未散的硝烟中，尖利地响起。
***
刺耳的哨音撕裂了圣西罗上空沉重的雨幕，如同给上半场这场泥泞中的角斗按下了暂停键。0：0的比分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凝固在巨大的电子记分牌上，冰冷地嘲弄着红黑军团四十五分钟的努力和那记令人心碎的门柱。
更衣室里，气氛比外面冰冷的雨水还要凝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和挫败的味道。浓重的汗味、药油刺鼻的气息和湿透球衣散发出的潮气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刚刚逃离陷阱的困兽。
安德烈亚坐在角落的长凳上，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低着头。队医卢卡正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右臂外侧那道被草皮和鞋钉刮开的伤口。酒精棉球触碰到翻开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安德烈亚的眉头瞬间拧紧，但他只是咬紧了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却纹丝不动。
卢卡看着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又伸手按了按他右肋下刚才被迪亚纳狠狠撞击的部位，那里已经泛起一片深紫色的淤青。“这里也够呛，”卢卡的声音带着心疼和愤怒，“那群混蛋，简直是冲着废人来的！还有你小腿的肌肉，安德烈亚，绷得像石头！下半场……” 他的话没说完，但担忧溢于言表。
安德烈亚缓缓抬起头。湿透的金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雨水混合着汗水顺着发梢滴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那双纯粹黑色的眼眸里，之前的失落和冰冷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深不见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点，等待着最终的爆发。他没有回应卢卡的担忧，只是目光越过卢卡的肩膀，看向更衣室中央。
主教练安切洛蒂站在那里，双手叉腰，他那件深色的羊毛衫肩头也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他圆脸上的温和早已消失殆尽，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垂头丧气的球员，胸膛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
“都抬起头来！” 安切洛蒂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更衣室的死寂，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风暴感，“看看你们的样子！被一群缩头乌龟打懵了吗？被一次该死的门柱吓破胆了吗？！”
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舍甫琴科的鼻尖：“菲利普！你的冲击力呢？你被他们的小动作和越位陷阱困住了手脚吗？我需要你在禁区里制造混乱，用你的身体去碾压！去撕扯！不是像个幽灵一样只在越位线上飘！”
舍甫琴科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甘的火焰，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切洛蒂的目光又转向鲁伊·科斯塔和皮尔洛：“鲁伊！安德烈亚！我们的中场大脑！节奏！我说过节奏！看看上半场我们踢得像什么？一堆没头苍蝇！被他们牵着鼻子在泥地里打滚！把球更快地运转起来！用传球调动他们！不要陷入他们预设好的、慢吞吞的绞肉机节奏！拉开宽度！把他们的乌龟壳给我扯变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力度，目光最终牢牢锁定了角落里的安德烈亚：“还有你，安德烈亚！” 整个更衣室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那脚门柱很可惜！非常可惜！但这不是结束！他们的绞杀只会变本加厉！巴塔格利亚那条疯狗下半场会像跗骨之蛆一样咬着你！不要怕他！利用他！用你的跑动把他带出来！把他的位置带乱！给队友创造空间！他们的防线不是铁板一块！上半场最后那次突破，你已经证明了！继续冲击！用你的技术、你的速度、你的胆量，去冲击他们的心脏！一次不行就两次！十次！一百次！直到把那该死的龟壳给我砸穿！”
安切洛蒂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所有人，斩钉截铁地下达了最终指令：“提速！加快一脚出球！边后卫给我压上去！用宽度拉开他们的密集防守！安德烈亚的位置更自由，可以回撤接应，也可以前插冲击肋部！因扎吉，你和舍瓦交叉换位，搅乱他们的盯人！记住！我们不是来和他们在泥潭里摔跤的！我们是来碾碎他们的！用进攻！用意志！用属于Ac米兰的骄傲！告诉我，下半场四十五分钟，你们打算怎么踢？！”
“碾碎他们！” 保罗·马尔蒂尼第一个站起身，低沉的声音如同狮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碾碎他们！！！” 更衣室里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因扎吉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鲁伊·科斯塔攥紧了拳头，皮尔洛沉静的脸上也布满了杀气。那被门柱和泥泞压抑的怒火，被主教练的咆哮彻底点燃！
安德烈亚缓缓站起身，右臂的伤口已经被卢卡用绷带紧紧包扎好。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纯粹黑色的眼眸中，那凝固的专注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骤然升腾起冰冷的烈焰。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碾碎。”
***
下半场的圣西罗，如同一个被煮沸的巨大泥潭。冰冷的雨水依旧倾盆而下，没有丝毫怜悯。场地变得更加泥泞不堪，每一次触球都伴随着泥浆的飞溅，每一次蹬地发力都像是在光滑的冰面上行走。0：0的比分如同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无情地流逝，那剑锋的寒光越发刺眼，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米兰球员的心头，也点燃了桑普多利亚球员眼中那濒死反扑的疯狂。
安切洛蒂中场时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但执行起来却无比艰难。米兰试图提速，试图用更快的传递撕扯开对手的阵型。鲁伊·科斯塔和皮尔洛努力地一脚出球，但湿滑沉重的皮球在泥泞中仿佛被灌了铅，每一次传递都失去了往日的精准和速度。西多夫试图在边路强行突破，但刚启动就被湿滑的草皮和桑普球员毫不留情的双人夹击放倒，在泥水里狼狈地翻滚。舍甫琴科在禁区里奋力争抢，却被桑普的两名高大中卫死死卡住位置，连起跳都异常困难，强壮的身体在肌肉的丛林里一次次被挤压变形。
时间残忍地跳过了七十分钟的大关。0：0。圣西罗看台上的歌声变得有些零落，焦躁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一次米兰进攻被化解，都会引来对手球迷一阵刺耳的嘘声和幸灾乐祸的哄笑。雨声、嘘声、沉重的喘息声、身体碰撞的闷响……交织成一首令人窒息的绝望交响曲。
安德烈亚感觉自己像在粘稠的沥青中奔跑。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刮过喉咙，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体力透支到极限的信号。右肋被撞伤的地方，每一次剧烈的跑动和变向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灼烫。右臂上被绷带包裹的伤口在雨水的反复浸润下，也传来阵阵闷痛。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全身。金发被雨水和泥浆彻底糊成一绺绺，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巴塔格利亚如同真正的跗骨之蛆。无论安德烈亚跑到哪里，这个桑普队长粗壮的身影都如影随形。他的小动作更加隐蔽也更加阴毒。当安德烈亚试图接应皮尔洛的传球时，巴塔格利亚的手臂会“不经意”地重重横在他的腰眼上，力量之大，足以让他瞬间岔气。当安德烈亚无球跑动试图拉扯空当时，巴塔格利亚的脚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支撑脚的落点上，进行极其隐蔽的勾绊。每一次身体接触，巴塔格利亚那带着泥水和汗臭的粗重喘息都喷在安德烈亚耳边，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和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