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不会死……* 时间规则的冰冷“祝福”在此刻成了唯一的慰藉。

“哈利，放开我……我自己能……” 被哈利压在身下、护得严严实实的汤姆突然开口，声音异常低沉。他黑色的眸子沉静得可怕，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惊悸，有对哈利这种近乎自杀式保护的困惑，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完全掌控的不适和……某种决断？他试图松开抱着哈利脖子的手臂。

“抱紧我！！！” 哈利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急促和胸口的剧痛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着！我不会死！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一种近乎绝望的保证，仿佛要用这声音驱散汤姆眼中所有的不确定。

这急切的、近乎命令的呼喊，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汤姆的呼吸！他感到口鼻一窒，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逆流而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盯着哈利布满汗水和血污、却异常坚定的侧脸，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腾、碰撞。

就在这时！

“嗡——呜——！！！”

一架执行低空轰炸任务的德军飞机，如同炫耀武力的死神特技演员，以惊人的低度，几乎是擦着他们头顶的残垣断壁呼啸而过！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声响！更致命的是，机尾后方拖曳出一道刺目而诡异的黄绿色烟雾！那烟雾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刺鼻的硫磺和化学品混合的恶臭，如同瘟疫的浪潮，铺天盖地地朝着地面笼罩下来！

“唔！” 哈利脸色剧变！他几乎是在闻到那气味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那只还能活动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怀里汤姆的口鼻！同时，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另一只手在地上疯狂地摸索、抓挠！魔杖！他的魔杖掉在哪里了？！他必须找到它！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毒雾区！

视线被那呛人的黄绿色烟雾严重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一向温和甚至有些隐忍的哈利，此刻也被这接踵而至的绝境逼到了极限！一句粗口狠狠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爆了出来，太阳穴两旁的青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焦急而高高凸起，突突直跳！

*失去魔杖……毒气……* 绝望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毒气带来的灼烧感和窒息感比他想象的更猛烈，喉咙和肺部像被点着了火！每一次强行屏息都让断裂的肋骨剧痛难忍。

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

哈利猛地放弃了徒劳的摸索。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忍着骨头仿佛要散架的剧痛，一把将汤姆更紧地箍在胸前，像护住最珍贵的易碎品。然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记忆中伦敦防空洞的大致方向，跌跌撞撞地开始奔跑！

他的体型并不比怀中的少年宽大多少，甚至因为受伤而显得更加单薄。可此刻，他却像一堵移动的城墙，将汤姆的身体紧紧护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和臂弯里，用自己的后背和肩膀，迎向随时可能再次袭来的爆炸、碎片和致命的毒雾！

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双普通的橡胶拖鞋。此刻，那双拖鞋踏过滚烫得几乎能烙熟鸡蛋的焦黑草坪，踏过灼热的碎石瓦砾，踏过燃烧的木块！裸露在外的脚趾和脚跟被烫得生疼，每跑一步都传来钻心的刺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里的重量和前方那渺茫的生机上！

头顶，投掷完毒气弹的轰炸机仍在伦敦上空如同秃鹫般盘旋，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短暂休整，准备着下一轮更加疯狂的收割。

哈利就这样，像一个最原始的、最笨拙的保护者，没有任何魔法护盾，没有任何武器，仅凭着一具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抱着那个他既想拯救又想毁灭的少年，在炼狱般的战区中亡命狂奔。

*既然之前……我动过抛弃你的念头……* 一个冰冷而自厌的声音在哈利狂奔的脚步声中回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骨的剧痛，*那么现在……用这身伤，用这条命来保护你……就算是……我迟来的惩罚吧……*

反正，他不会死。

这冰冷的“规则”，成了支撑他摇摇欲坠身体的唯一信念。他抱着汤姆，像抱着自己沉重的罪孽与救赎，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