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情绪的石雕。*孤儿？* 他在心底冷笑。没错，他确实是。这戳不痛他，真正刺痛他的，是后面那句话——哈利可能不要他了。

站在他旁边的女孩艾莉紧张地瞄了瞄他的脸色，又赶紧转头朝那群聚在一起的男孩喊道：“你们别说了！”

“事实有什么不能说！”为首的男孩梗着脖子，声音更大了，带着一种幼稚的蛮横。

“嗯，是事实，”汤姆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品味“养父”这个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挑剔，“哈利是个很好的……养父。” *暂时的。* 他在心底补充。

这轻描淡写的回应，反而让那群男孩更来劲了。他们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七嘴八舌地冲着艾莉嚷嚷起来，内容无非是从家里大人那儿听来的闲言碎语：

“嘿！你的‘好养父’不要你了吧！”

“就是！他一个月都没露脸了！丢下你跑啦！”

汤姆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袖布料，缓缓抚上另一只手的手腕内侧。那里，冰凉的蛇鳞紧贴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意。*跑？* 这个字眼像毒刺，扎进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目光扫向远处岩石堆上谈笑风生的老师和家长们。他们的目光虽然分散，但时不时也会投向孩子们这边。任何过激的举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汤姆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个黑黝黝的山洞口。那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眯了眯眼睛，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回过头，他松开了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朝着那为首的男孩笑了笑。然而，那双纯黑的眼眸深处，瞳孔却在无声地、危险地收缩着，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不对。他只是二十六天没有出现。” *精确的时间，像在记录某种倒计时。*

午餐时间到了。老师在平坦些的岩石上铺开垫子，孩子们闹哄哄地围坐成一圈。

汤姆那个憨厚的保姆，听说他要秋游，简直恨不得把整个厨房都塞进他的餐盒里。此刻，餐盒里满满当当，全是诱人的食物：烤得金黄的鸡腿、夹着厚厚火腿的三明治、裹着糖霜的小蛋糕，还有……几块点缀着诱人樱桃酱的松饼。

汤姆玩味地用指尖捻起一块松饼，红宝石般的果酱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

随即，他大大方方地将整个饭盒推到圈子中央，脸上挂着无比诚恳真挚的笑容：“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谁想吃？” 那表情，活像个慷慨分享的小天使。

“给我一块！”

“我也要！那个樱桃酱的！”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叽叽喳喳地争抢起来。那厚厚一层鲜艳的樱桃酱，在物资还不算特别丰富的年代，对孩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可是……”汤姆适时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眉头微蹙，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你们都想要，我只有这么一点……” *对付这群白痴，连演技都不需要太精湛。* “这样吧，”他话锋一转，指向那个黑黢黢的山洞，“待会儿我想去那个山洞探险，谁愿意陪我一起去，我就把食物分给谁。”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轻飘飘地扫过那个为首的男孩。

“……真是，胆小鬼。” 汤姆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那个男孩的。

激将法。简单，粗暴，但对于头脑简单、又急于在同伴（尤其是女孩）面前逞英雄的男孩来说，百试不爽。

“谁、谁怕了！”果不其然，那男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还顺手拽起了旁边一个同样有点懵的同伴，“我和他跟你去！”他强作镇定，眼睛却死死盯着汤姆餐盒里那些诱人的食物，“但是，你得把剩下的都给我们俩！”

“当然没问题。”汤姆的笑容加深，动作利落地盖上了饭盒盖子，隔绝了周围孩子们垂涎的目光。*都给你们？* 他在心底阴暗地冷笑，*希望等会儿出来，你们还有命和牙口来享用！*

山洞里，光线被彻底吞噬，浓稠的黑暗像冰冷的墨汁包裹着一切。只能依靠洞口透进的微弱天光勉强辨认脚下的崎岖地面。

“里……里德尔……我们还要往里走吗？”男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喉咙。他紧紧跟在汤姆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哧，”黑暗中传来汤姆毫不掩饰的嗤笑，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越来越快的节奏。“才刚进来而已。” *走？当然要走！* 汤姆的内心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越靠近洞穴深处，一种奇异的、冰冷而强大的召唤感就愈发清晰！那感觉……与他体内流淌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黑暗**！像磁石吸引铁屑，像深渊呼唤坠落。

*报复？* 汤姆的心跳在加速。本只想给身后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一点“教训”，没想到竟撞上了天大的惊喜！这份“礼物”，看来不送都不行了！

黑暗中，汤姆那张英俊的小脸上，嘴角扭曲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狰狞的笑容，与洞穴岩壁上那些嶙峋怪石如出一辙。

他伪装得实在太好了。没人知道那句“哈利不要你了”对他造成了怎样的核爆级伤害，点燃了怎样焚尽理智的暴怒。没人看见他平静面具下翻涌的毁灭欲。更没人能想象，这轻飘飘的挑衅，会引发怎样致命的后果。

*哈利……抛弃我？* 只要这个念头稍微一冒头，蛰伏在他血液深处、灵魂骨髓里的偏执和暴戾，就像被浇了汽油的野火，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所有理智！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清晰的指令——**让他们闭嘴！永远！**

那两个还在为黑暗和脚下湿滑的岩石而恐惧颤抖的男孩，对走在前面的“同伴”没有丝毫防备。这致命的疏忽，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狭窄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并非豁然开朗，反而更加压抑。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混杂着海水的腥咸扑面而来。对普通人而言是毛骨悚然的不祥，对汤姆而言，却是一场黑暗力量的盛大狂欢！

“里德尔！求你了！我们回去！不进去了！”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汤姆懒懒地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在纯粹的黑暗中，他彻底撕下了伪装。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清晰可见。他甚至懒得再废话，意念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