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又说：“那个伤害飞儿的人，我把他抓了回来。你想不想看看他是怎么受罚的？”

“不想。”从大义上来讲，她不能向那个人复仇，可是从情感上，她也不能停止怨恨他。

“你想不想救飞儿？我想。我率大军到处征讨，目的之一，就是找到救活飞儿的方法。”

青岚的眼睛湿了。“你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从各个家族的领地搜出了各种书籍、笔记，存放在王宫里，也许里面会有记录救他的方法。可是各种书实在太多，有学识的妖又太少。你想不想一起来找？”

桃叶在旁边咳嗽一声。胡四的眼神瞬间从温情变成冰冷，扫了桃叶一眼，然后再热切地望向青岚。

青岚犹豫着说：“我会考虑的。”又对桃叶说，“我们走吧。”

胡四说：“好，我等你。”

她们过去灵芝洞，关闭传送门。

桃叶说：“你刚刚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被他的花言巧语打动了？”

“不。”青岚苦笑，“怎么可能？我只是想，那些书里，也许有关于新世界的记载。”

“你真的相信，那个新世界真的存在？”

“根据母亲留下的笔记，很多有预知能力的妖都梦到过那个新世界。充沛的灵力，丰富的物产，直插云霄的高山，没有人，也没有妖，金色的太阳下是干净空旷的大地。那个世界一定存在。”

接下来，她们没有再讨论。桃叶忙着召集人手准备物资，以及给各个刚解救出来的俘虏治疗。只有追风拒不接受治疗，他说他能自愈。

那些家族被胡四突袭剿灭，又没有归降胡四的妖，问青岚，以后该怎么办。青岚无言以对，更无颜以对。她是他们的首领，她却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她只能敷衍地告诉他们，她正在努力寻找解决方案。他们眼中的失望，刺伤了她，就像她看着胡飞死的时候一样。

青岚继续埋头于荧光洞的藏书室，翻阅各种书籍，并记下有用的线索，忘记了吃喝和休息。纤云当年，也曾在这里借阅过这些书。但是她还没有完全研究明白，就怀孕了。从那以后，她的研究变成了怎么让女儿一生都平安喜乐。她真的穷极了各种可能，想要找到一条路，可到了最后，还是不行啊。拥有预知能力，也许是上天给她的诅咒，而非祝福。

松根鬼鬼祟祟走进来。“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我不会偷偷把你传送到人间买零食看热闹的。”

“嗨，买零食我只要求过一次，别提了。”

“哦，那你想要什么？”

“你命令追风给我们讲讲，他杀死九头狮子的传奇。”

“啊？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这也需要下命令吗？而且，我不觉得我能够给他下命令。”

“我们去问过了，他就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眼神。”松根模仿了一下，可惜没有仿出神韵，只有些滑稽。青岚自己脑补了一下，应该是很冷淡很嫌弃的眼神。松根又说：“你现在是他的首领，可以命令他讲。”

青岚想了一下。“我去给他下命令，任何命令，只怕他也会给我一个那样的眼神，甚至给我脑袋上来一拳，让我清醒清醒。”

“你们在谈什么？”桃叶来了。

“没什么。”松根说，“老姐，你怎么有时间来看书？那些长老不烦你了？”

“追风约我们开会，我们去商议一下以后怎么办。”

灵芝洞里面，空间其实挺宽敞的，高度有三层小楼那么高，空气流通也良好，阳光还能通过散布在各处的小洞照进洞里，闪烁在各种漂亮岩石上。但追风说快要闷死他了，所以会议在洞外的小山谷举行。由追风设置了静音结界。

霜凝说：“现在的事实是，可能整个妖界都没有一个妖能单打独斗胜过胡四。石中焰呢？好不容易从冰川里出来，他就忙着去人间游玩？”

追风说：“不要管石中焰去哪儿。我就能打赢胡四，上次我只是大意了，没想到石中焰手下的一个小妖，进境居然那么快。”

霜凝说：“你太过骄傲狂妄只是失败的原因之一。现在的胡四，只怕连石中焰都无法战胜他。”

“臭老太婆，你什么意思？石中焰比我强？”

“没错。”霜凝一点都不迟疑。“所以，石中焰呢？”

青岚说：“父亲的确去了人间，但他自从冰川中出来后，功力日渐消退，只怕——”

“哼，又是个靠不住的臭小子。那后面要如何是好，你们可有打算？”

追风说：“我修炼一段时间，再去挑战他。”

“没用的，下一个。”

桃叶说：“前些年我在人间采药的时候，找到过几个适合修炼的地方，我在考虑带领族民去人间开辟新的洞府。”

霜凝点头，“有她的传送之术，能避开蜀山，将大家带过去，这倒算是个办法。但是，人界适合妖修炼的地方太过稀少，这样的话，想要壮大族群几乎无望，更不用说积蓄实力来反攻胡四了。那你的看法呢？”

被点名的青岚，犹豫了一下，说：“我母亲留下的日记中，记录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被任何妖占据。我想找到那个地方。”

追风哈哈大笑，“哎呀，跟你一样啊，不愧是你们一家的。”

谁跟谁一家？他在说什么？青岚怀疑追风是不是受了胡四的强烈刺激，疯了。

霜凝狠狠瞪了追风一眼，说：“我曾经是纤云的母亲。”

青岚赶紧站了起来，看看桃叶。桃叶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纤云从未说过她来自什么家族。”

曾经是？青岚行礼，“见过——”

“闭嘴。”霜凝打断她，“纤云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孙女。你不需要称我为祖母，也不要用你在人类世界里学来的那一套，称我为外祖母。我们，只是两个家族的族长而已。”

“是。为什么母亲不再是——”

“现在是闲聊这个的时候吗？关于新世界，纤云都说了些什么？”

青岚把纤云日记中的记录，以及自己的其它发现都说了。

追风笑着说：“也就是说，不知道那个世界到底在哪里，要怎么去。甚至，根本也就没有谁去过。”

霜凝说：“百川去过，她是我的祖上。我的家族中有记载，百川曾去过那个新世界，沿着一条碧绿色的路。”

追风说：“你忘记加入细节了。‘灰色的迷雾，空寂、沉闷，一无所有中蕴含着一切。生命的尽头，时间的起点。从口中吐出碧绿之路，旋转，旋转，再倒立。不要飞翔，不要离开碧绿的路。没有尽头的台阶，到处都是尽头。在微风咆哮时，拥抱死亡，或是让死亡拥抱你。’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疯癫？”

霜凝说：“你不能理解，只说明你的领悟能力不够。”

追风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你们家族研究了一千多年，不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吗？”

“灰色的迷雾？我好像见过。”青岚小声说。当她在雾中时，体会过那种空寂却又蕴含一切的感觉。

“在哪里？”好几个声音同时问。

“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可以说是世界之间的裂隙。娘说，那里是所有世界死去的地方，她给那里命名为终结之境。但我能感觉到，那里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娘用她的本命技救我，死在了那里。”青岚的眼泪在聚集。

一阵沉默。

霜凝说：“那个地方，是纤云用她的本命技打开的？”

“是。”

“蠢丫头，若是她老老实实按照我们的预测结婚生子，又怎么会……”

追风说：“她也是纤云的女儿，说不定她也能像预言里说的，带领我们去到新世界。”

“你以为我们的预言闭上眼做梦，然后躺着听天由命？为了得到那个孩子，我们研究了各种血脉的搭配，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护着这条血脉的可能性。明明只差一步，只要纤云生下和你的孩子，那孩子一出生就能具备极大的神通，足够指引我们前往新世界。这个孩子，是纤云和石中焰的结合，根本没有可能激发血脉中隐藏的神通。”

好，青岚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霜凝不认她。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是那个神奇孩子的不合格替身。

“那让青岚和追风生个孩子好了。”松根一副我好聪明的样子。“青岚有纤云的血脉，还加了焰王的，他们的孩子岂不是更厉害？”

青岚感觉自己要晕倒了。“荒谬。”

“绝无可能。”追风说，“那时候我就不同意，现在更不可能会同意。”

桃叶说：“别乱说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青岚说：“这是你反对的理由？你——我——”

霜凝想了一阵，说：“这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虽然多了石中焰的杂质，再生出一个神奇大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还有很多藏书要看。”青岚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