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踢开脚边的酒坛,青铜酒爵砸在案几上,溅出的酒液在舆图上洇开个深色的圆:\"毛玠你总说苏由有后手,某倒要看看,他那三千叫花子能耍什么花样!\"
\"将军且看。\"董昭俯身指向舆图上的北城门,指尖沾了酒液,在\"上党\"二字旁画了道线,\"此段城墙夯土松脆,末将今日带百人试射,三石弩能射进半寸——\"他直起腰,嘴角勾起冷笑,\"明日辰时,末将带冲车撞门,火油烧楼,不出三日,上党必破!\"
帐中诸将轰然叫好,有个裨将举着酒爵凑过来:\"将军若破了上党,某定要把苏由的人头挂在辕门上!\"曹洪大笑着拍他后背,玄色披风扫过案几,把舆图带得卷了边。
只有毛玠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他亡妻留下的,刻着\"慎行\"二字。
\"报——\"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探马掀帘而入,甲叶上还沾着夜露,\"启禀将军,晋阳方向有马蹄声,怕是赵云的骑军!\"
帐中瞬间静了下来。
曹洪的笑僵在脸上,酒爵\"当啷\"掉在地上。
董昭的手指还保持着指舆图的姿势,喉结动了动:\"赵云?
他不是在代郡防匈奴么?\"
\"探马说,看见'赵'字旗了。\"探马的声音发颤,\"约摸五千骑,离上党不过百里。\"
曹洪突然抄起案上的酒壶砸过去,瓷片擦着探马的耳朵撞在帐柱上:\"慌什么!
五千骑?
某十万大军能把他连人带马埋进上党城!\"他转身抓起酒坛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甲缝,\"传孤令,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
毛玠,你带两万人守后营——\"他眯起眼,\"防着那赵子龙来劫粮。\"
毛玠应了声,退帐时回头望了眼。
烛火映得曹洪的脸忽明忽暗,像座随时会塌的山。
此时曹操的中军大帐里,戏志才正咳得直不起腰。
他扶着案几,指节白得像玉,帕子上洇着血丝:\"明公,上党虽可取,但刘备羽翼已丰...赵云在北,关羽在南,若此时硬啃上党,怕是要被两面夹击。\"
曹操放下酒盏,目光落在舆图上的\"泾阳\"二字上:\"志才是说...先断其粮道?\"
\"正是。\"戏志才擦了擦嘴角,眼睛亮得反常,\"泾阳是刘备转运粮草的要冲,若得泾阳,上党守军无粮,不战自溃。\"他突然顿住,望着舆图东南角的\"柴桑\",\"只是...江东细作来报,周瑜近日调了三万水军到鄱阳湖...\"
曹操挥了挥手:\"周瑜与刘备结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抓起酒盏与戏志才相碰,\"待某取了泾阳,再与公瑾论长短不迟!\"
戏志才望着曹操杯中晃动的酒液,终究没说出后半句——细作还说,甘宁近日频繁出入柴桑粮库,陈登新筹的粮草,怕是要生变数。
夜风卷着帐帘扑进来,吹得舆图哗哗作响。
曹操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泾阳\"二字,没注意到案角的军报被吹落在地,最上面那张,隐约可见\"甘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