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医保不让报(1 / 2)

画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林语雪握着画笔的手突然顿住。鼻腔泛起一阵酸痒,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手肘不慎撞翻画架上的颜料板。天蓝色的钴蓝颜料泼洒在未完成的画布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将原本宁静的田园风光搅成一片混沌。

“见鬼。” 她揉着发红的鼻尖,弯腰去捡散落的颜料管。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爸爸” 两个字刺得她心头一跳。按下接听键的刹那,电流杂音中传来父亲急促的喘息:“雪... 雪啊,你快... 快回来...”

“爸?出什么事了?” 林语雪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刺耳的忙音。她慌忙回拨,却只听到机械的提示音。手机从指间滑落,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夜幕降临时,李君浩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出租屋的门。屋内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开灯,却发现林语雪蜷缩在沙发角落,膝盖紧紧抱住胸口。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白色 t 恤沾着大片颜料,右手指节还在渗血 —— 显然是捡起碎屏手机时被划伤的。

“小雪?你怎么在这儿?” 李君浩蹲下身,试图看清她的表情。林语雪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帮我订最快回老家的高铁票... 现在就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君浩被她的反常吓得不轻,掏出手机时手指都在颤抖。林语雪却别过脸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窗外的雨夜。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她苍白如纸的脸,也照亮了茶几上那部裂痕密布的手机。

手术室的红灯在第 48 个小时终于熄灭,金属门滑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语雪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膝盖因久坐发麻险些跌倒。主治医师摘下口罩,额头上还留着勒痕,他的目光扫过这对父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手术暂时成功,但病人情况依旧危急。”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林语雪感觉耳膜在嗡嗡作响,“接下来要转入 IcU 观察,必须持续进行血液透析,同时预防感染和并发症。”

林父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攥着座椅边缘,指节泛白:“医生,我老伴... 她什么时候能醒?”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头顶稀疏的白发在冷光灯下泛着灰白。

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我们不能保证。病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后续治疗是持久战,不仅需要大量的医疗费用,还要做好长期护理的准备。” 他停顿了一下,翻开手中的病历本,“初步估算,第一个月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 20 万。”

“20 万?” 林语雪的声音尖得连自己都陌生。她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20 万,是她和李君浩辛苦攒下的首付钱,是父亲省吃俭用二十年的积蓄。

林父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医生,能不能... 能不能少一点?我们家实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监护仪鸣叫声中。

主治医师叹了口气,语气稍缓:“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透析、药物、监护设备,每一项都是必要支出。而且病人能否好转,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自身的意识恢复,目前来看,很可能... 需要长期卧床。”

林语雪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想起母亲以前总说 “等你结婚,我要把传家的镯子给你”,想起母亲为了供她学画画,偷偷去菜市场捡菜叶。此刻,那些温暖的回忆与眼前残酷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治!” 林语雪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救我妈!” 她转头看向父亲,发现老人早已泪流满面,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滴在洗得发白的衬衫上。

主治医师点点头,递过来一叠缴费单:“你们尽快准备费用,缴费窗口在一楼。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他转身离开时,白大褂在走廊尽头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一扇防火门后。

林语雪攥着缴费单的手不住颤抖,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林父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存折,轻轻放在她手上:“这是咱家全部的积蓄,不够的话... 我再去借。”

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监护仪鸣叫声仿佛成了命运的丧钟。林语雪望着 IcU 紧闭的大门,突然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她不仅要与死神争夺母亲的生命,还要在现实的泥沼中拼命挣扎,为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赌上一切。

暴雨如注的午后,李君浩躲在公司消防通道里,手机贴着发烫的脸颊。信号格在金属墙壁间微弱闪烁,听筒里传来林语雪压抑的抽泣声,混着医院广播里 “请患者家属到护士站” 的机械提示,像根生锈的铁丝绞着他的心脏。

“手术结束了,但医生说...” 林语雪突然剧烈咳嗽,背景音里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每天透析费要八千到一万,后续还要做康复治疗。爸爸把存折都取空了,现在说要关了早餐店,把老房子挂牌卖掉...”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绝望的颤抖,“君浩,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李君浩的后背重重撞在消防栓上,金属外壳的凉意渗进衬衫。他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想起上周刚撕掉的购房存款单 —— 那叠碎纸此刻还躺在出租屋的垃圾桶底,像极了他摇摇欲坠的未来。“别卖房子!”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吼声,“我... 我来想办法!”

挂断电话时,李君浩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推开楼梯间的门,刺眼的日光让他眯起眼睛,茶水间飘来同事们闲聊的笑声。小王端着咖啡路过,瞥见他发白的脸色:“君浩,你脸色比打印纸还难看,出什么事了?”

“我对象她妈...” 李君浩话没说完,喉咙已被酸涩填满。他盯着咖啡机蒸腾的热气,看它们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水珠,“现在每天上万的治疗费,她家要卖房子了。”

小王的马克杯重重磕在操作台上:“卖房子?那以后住哪?”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试过众筹吗?就那个水滴筹,我表弟上个月生病,三天凑了十几万。还有红十字会的救助申请,虽然流程麻烦点,但能解燃眉之急。”

李君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手机里躺着的那张房产传单,首付 15 万的数字曾让他热血沸腾,而此刻,监护仪的滴答声正在将那些数字碾成齑粉。茶水间的时钟指向 17:58,他抓起公文包冲出门,皮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乱的鼓点。

地铁站台的穿堂风掀起他皱巴巴的衬衫,李君浩颤抖着点开手机银行。工资卡余额 30,000 元在屏幕上泛着冷光,那是他省吃俭用大半年的积蓄,原本计划凑进买房基金的。转账界面的光标不停闪烁,他突然想起林语雪搬去美院宿舍那天,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已成功转账 30,000 元。”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李君浩正盯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疲惫的脸。他拨通林语雪的电话,听见对方带着哭腔的道谢,突然打断:“别谢我。” 他的声音发涩,“周末我过来,一起弄众筹的事。房子... 先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