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太阳还没落山,哪里就晚了?舅母莫不是敷衍我。”姜瑶抱着林方氏的手臂摇了摇,“舅母若是不去,便是见外了。”
林方氏见她如此,自己也想找个台阶下,便顺水推舟道:“那我便过去坐坐。”
姜瑶这才给了林依芸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红杏道:“你去伺候阿娘洗漱。”
姜瑶一路拉着林方氏从花廊往自己院子走,“刚才在阿娘屋里,我不好问,不知舅母是因何事如此生气?”
林方氏这时气也消了些,便一五一十将姜梨要退婚的事与姜瑶说了。
“按理说这事轮不到我说话。”姜瑶轻言细语道:“但舅母和表哥也不是外人,我便将我想的说给舅母听听,舅母若是觉得对便多听两句,若是觉得不对,便只当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可好?”
林方氏年纪轻轻守寡,能够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长大,自然性子强硬,最是吃软不吃硬。
眼下听姜瑶这样说,只觉心里十分受用,便点头道:“你说来舅母听听。”
“如今阿姐只是一个商户女,她配祎表哥算是高攀了。”姜瑶噙着笑,语气温婉:“以祎表哥的才华,获取功名是早晚的事,阿姐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差了些。”
“可不是怎的。”林方氏有些遗憾,“若你阿姐有你这般见识就好了,可她偏偏是那不长眼的。”
姜瑶抿唇笑笑,“舅母也不必着急,等日后祎表哥高中,自然便能说门更好的亲事。”
林方氏有些犹豫,“可祎儿已经及冠,再不成亲......”
“我听说上一届状元郎可是快要三十才成亲,人家娶的可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姜瑶亲热的搀着林方氏,“舅母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说不定表哥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林方氏脚步一滞,脸上终于浮起笑容。
“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舅母都被你哄得快要信以为真了。”她欣慰的拍拍姜瑶的手,“舅母虽然性子急一些,但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一会帮舅母给你阿娘赔个不是,让她不要与舅母见气。”
姜瑶心里一热,脸上便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
舅舅死后,林家日渐式微,舅母和阿娘一门心思想要为祎表哥谋一门好亲事。她当时是低贱的外室女,自然配不上表哥,但如今她已成了世家贵女,和表哥......亦是可以的吧!
“瑶儿!”林方氏道:“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姜瑶回过神来,唇角翘了翘,“舅母快些走,我那里昨日刚得了一些蜜饯果子,都是舅母爱吃的。”
林方氏一直在姜瑶屋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碧桃才带着林祎过来。
林方氏诧异道:“你今日不是在学堂吗,怎么过来了?”
“是我不放心母亲,特意前来接母亲回去。”林祎语气温和,举止从容。
林方氏脸上讪讪的。
儿子定然是得知自己和小姑子争执,才急着赶过来接自己回去,她又不是没有脚,要什么人接。
她边说边起身,“我这么大一个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又对姜瑶道:“这会时辰也不早了,瑶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姜瑶送两人出来。
她瞟了一眼林祎,心口忽然泛起涟漪。
他今日换了件藏青色襕衫,晚风掀起襕衫一角,眼底是她熟悉的温和笑意,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清瘦。
“表妹留步。”林祎在门口站住,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今日之事,多谢你解围。”
姜瑶望着林祎,喉间忽然发紧。
林方氏咳嗽两声,姜瑶这才慌乱的笑笑:“表哥说哪里话,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舅母和表哥见谅。”
“时候不早了,走吧。”林方氏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后背,两人并排着出了巷子。
“姑娘。”碧桃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姜瑶转身朝着里走。到水榭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倚在栏杆上,痴痴道:“碧桃,你说祎表哥那么好的人,阿姐为什么就要退婚呢?”
此时落日的余晖刚好铺在水面上,她面对着荷塘,神情怅然,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就显得特别梦幻而温柔。
碧桃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吓了一跳,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姑娘,这里风大,要不我们回房去再说......”碧桃小心翼翼哄道。
姜瑶一点不抗拒,任由碧桃拉着回屋里去了。
以往她只是个外室女,自然不敢肖想表哥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她已是承安伯府的嫡次女,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一切都恢复了宁静,只有林依芸被林方氏气狠了,连晚饭也没有吃,一直躺在床上生闷气。
掌灯的时候,她才强打精神撑着起床。
“红杏,这么晚了,老爷还没有回来吗?”她扫了眼博古架上的线香,问道。
“老爷申时三刻便回来了。”红杏将灯拨亮一点,罩上灯罩。
“是去了书房吗?”林依芸懒懒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抿了抿头发。
红杏踟蹰道:“说是去了东跨院柳姨娘那里。”
林依芸手中梳子当啷一声掉在妆台上,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
没进伯府时,她日日盼着进府,没想到如今进了府,表哥却连门都不愿踏进一步,更别提什么往日的温存了。
她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怒,她究竟哪里做错了,这些人一个二个都要这样对她?
林依芸盯着妆台上的梳子,忽然抓起它砸向博古架。青瓷瓶盏剧烈晃动,落在地上发出碎响。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看向红杏,声嘶力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