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仁和医院VIp通道。
阳光有些刺眼,林晚微微眯了眯眼。她换下了那身病号服,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羊绒大衣,长发挽起,露出线条冷冽的颈项。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除了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些,丝毫看不出“脑震荡”的虚弱,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反而更盛。
方铭和两名保镖如同沉默的影子,簇拥在她身后半步。流程早已安排妥当,出院手续无需她费心,低调的座驾也已等候在专用通道出口。
然而,就在林晚迈步走向出口时,一个身影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狗腿”意味地,快走两步,替她拉开了沉重的防弹车门。
不是方铭,也不是保镖。
是陈砚秋。
一周不见,这位曾经温润如玉、讲究仪态的陈家嫡长孙,仿佛换了个人。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有些皱巴巴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下巴甚至冒出了一点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茬。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亢奋的专注和……毫不掩饰的“赖着不走”的坚定。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钉在陈砚秋身上。
这一周,她没少“关照”这位主动送上门来的“学生”。
> * 让他去整理堆积如山的车祸受害者材料,要求分类清晰、证据链完整,稍有差错便是一顿冰冷的训斥。
> * 让他去面对那些情绪激动、哭天抢地的家属,要求他安抚情绪的同时,还要精准引导他们在控诉书上签字按手印,稍有不慎就被骂“废物”。
> * 让他跟着林氏最严苛的金牌大状打下手,端茶递水、整理卷宗,被呼来喝去如同小厮,还要承受大状们毫不留情的专业碾压和嘲讽。
> * 甚至,在她“脑震荡”需要静养时,故意让他守在病房外,听她对着电话冷酷地部署着如何进一步榨干肇事者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如何利用这场诉讼持续炒热林氏的“良心”人设。
她用了她能想到的、最不近人情、最刁钻刻薄的方式“教导”他。她想看他崩溃,看他失态,看他那点世家公子的骄傲被彻底碾碎,然后狼狈地滚回他的姑苏城去。
可结果呢?
这个陈砚秋,像一块被扔进油锅里反复煎炸的牛皮糖!
骂他?他低头听着,眼神专注得像在听圣旨,回头活儿干得更细。
刁难他?他咬着牙硬扛,熬通宵也要把材料弄得一丝不苟,哪怕脸色苍白得像鬼。
让他当小厮?他姿态放得比谁都低,端茶递水无比自然,甚至能在大状们讨论激烈时,适时递上一份关键的法律条文复印件,换来一个略带惊讶的眼神。
让他听那些冷酷的算计?他不仅听了,还拿着小本本记!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学习欲?
林晚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挫败?不,是困惑!深深的困惑!
这人有病吧?
受虐狂吗?
陈家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遗传?
她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车。冰冷的视线隔着墨镜,如同探照灯般在陈砚秋那张带着疲惫却异常亢奋的脸上扫过。
“陈公子,”林晚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一周的‘学费’体验如何?陈家没有打电话来,控诉我虐待他们金尊玉贵的嫡长孙?”
陈砚秋保持着拉开车门的姿势,闻言非但没有尴尬退缩,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却又异常明亮的笑容,那笑容甚至冲淡了他脸上的疲惫:
“回大小姐,体验……受益匪浅!终身难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中气十足,“陈家……他们管不着我。我是自愿留在您身边学习的。”
“学习?”林晚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学习怎么被人当牛马使唤?学习怎么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还是学习怎么给人端茶递水当小厮?”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刻薄的尖锐:
> * **“陈砚秋,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 * **“放着陈家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嫡长孙不当,跑到我这里来……找虐?”**
> * **“还是说,姑苏城的风水,养出来的都是你这种……脑子不太正常的?”**
这话已经近乎人身攻击,极其侮辱。
方铭和保镖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警惕地看向陈砚秋,生怕这位世家公子受不了这等羞辱当场翻脸。
然而,陈砚秋脸上的笑容只是僵了一瞬,随即,那明亮的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狡黠?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微微挺直了背脊,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请教”意味的语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