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越之名(1 / 2)

朝会的龙涎香还未散尽,苏婉儿便被方公公引着进了御书房。

赵顼正俯身批折子,玄色衮服在烛火下泛着暗纹,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只将案头一摞足有半人高的黄绫奏报往她跟前推了推:\"近三月的灾情,按省分类,每份附条陈。\"

苏婉儿垂眸应了声\"是\",指尖刚触到最上面那封,系统提示音便在耳边轻响——\"检测到宿主使用【过目不忘】技能,记忆容量提升至三倍。\"她睫毛微颤,展开折子不过半刻,山西旱情的具体数据便在脑海里连成线。

\"直隶的雪灾比山东早半月。\"她取了张素笺,笔锋利落,\"但山东河道淤塞,积雪化后反成涝,得先调粮再疏河。\"

赵顼的朱笔停在半空。

他原以为让她整理奏报不过是试试手段,此刻却见她将河南的蝗灾与湖广的粮价、江南的漕运缺口一一勾连,墨迹未干的条陈上甚至标出了\"先放官仓后征商米\"的折中方案。

\"停。\"他突然出声,指节叩了叩她刚写完的山西折子,\"大同府的存粮数,你怎么算的?\"

苏婉儿抬眼,烛火映得她眼尾微翘:\"昨日看《大昭仓储志》,记得大同府去年秋粮入库时,有三船被黄河水冲了。\"她指尖划过折子上的\"存粮十万石\",\"实际该是八万七千石。\"

赵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确实记得那桩陈年旧案,当时还是太子的他跟着先皇查过,连户部尚书都记错了具体数目。

此刻望着她眼底流转的清光,喉结动了动:\"你...何时看的《仓储志》?\"

\"前日替陛下整理典籍时。\"苏婉儿将最后一份云南的折子推过去,\"当时见书脊松了,顺手补了线。\"

御书房的檀香突然变得很轻。

赵顼望着案头整整齐齐的十二摞奏报,每摞上都压着素笺条陈,字迹清瘦如竹,连折角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站在窗下的影子,月光里像株刚抽芽的竹,看着柔,风再大也折不弯。

\"苏婉儿。\"他放下朱笔,声音比朝会上软了几分,\"朕今日才知,'过目不忘'四字落在实处,是怎样的分量。\"

苏婉儿正要谢恩,却见他从龙案下取出一方羊脂玉牌,刻着的\"清越\"二字还带着新雕的锋锐:\"朕观汝才识超群,心性清朗,今赐名'清越'。

望尔不负此名。\"

玉牌触到掌心的刹那,苏婉儿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早有准备:\"谢陛下隆恩。\"可心跳却撞得肋骨生疼——赐名于宫婢,这是连当年最得宠的德妃都没受过的恩。

往后这两个字,怕是要变成扎在人堆里的刺。

\"起来吧。\"赵顼伸手虚扶,目光扫过她鬓边斜插的木簪,\"明日让尚衣局送两套素色宫装来。\"

方公公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只剩烛芯爆裂的轻响。

苏婉儿捧着玉牌起身时,袖角扫过案头未干的墨,在\"清越\"二字旁染了朵淡墨梅。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掖庭时,赵婕妤的螺子黛香先飘了进来。

她着一身月白宫装,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鎏金茶盏上,叮铃作响:\"清越妹妹这名字,可真是绕梁三日。\"

苏婉儿将刚晾好的条陈收进檀木匣,抬眼笑道:\"娘娘取笑了。\"

赵婕妤却没笑。

她伸手抚过苏婉儿腰间的玉牌,指尖凉得像晨露:\"陛下极少赐名予宫女出身之人。

当年贤妃还是女官时,求了三年才得了个'昭'字。\"她顿了顿,眼尾的胭脂晕开些,\"妹妹可要记得,这玉牌是恩,也是秤砣。\"

苏婉儿垂眸替她续茶,青瓷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娘娘的话,婉儿记下了。\"

赵婕妤走后,窗台上的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走了。

苏婉儿望着空荡荡的窗沿,正要收拾条陈,却听见廊下传来方公公尖细的嗓音:\"朱大人午后来御书房,说是要主持新一轮女官选拔...\"

她指尖一紧,玉牌硌得掌心发红。

窗外的日头正毒,可后颈却泛起凉意——新一批女官,该是要往各宫安插人手了。

案头的条陈被风掀起一页,\"清越\"二字在纸页间忽隐忽现,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午后的日头正毒,朱大人的皂靴踏过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阶时,方公公刚掀开门帘。

\"朱大人今日怎得空来了?\"方公公垂眼笑着,目光扫过对方怀中抱的檀木匣——那是往年女官选拔的策论底本。

朱珪捋了捋灰白胡须,朝内室抬了抬下巴:\"奉旨来请苏伴读。

陛下说她最通文书,今次选拔的笔试卷子,还得她帮着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