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李学庆回过头,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天明,周公……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李学庆抬起手,犹豫了半晌才将电话抓起。
“喂!”
李天明不知道电话那边在说些什么,李学庆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进而是愤怒。
“卧槽他姥姥,这是谁他妈的浑蛋规定,老子弄死他个狗日的,你给老子闭嘴,我没法冷静,李学国,你知不知道没的是谁?我不管下发这个规定的是人是鬼,也不管他是多大的官,周公没了,老百姓怎么就不能哀悼了?”
“你少和老子扯什么大局,我李学庆,李老浑子是出了名的觉悟低,没头脑,我就知道人没了,要哭灵,要发丧,要开追悼会,谁他妈敢拦我,我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啪!
李学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广播设备一阵颤动。
“你少吓唬我,老子不怕,甭管出了啥事,我李学庆一个人兜着,和乡亲们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开除党籍,判刑,枪毙,都随便,我他妈等着。”
说着突然转头看向了李天明。
“李天明!”
“叔!”
对上李学庆通红的眼睛,李天明也被吓了一跳。
李学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着。
“去,搭灵棚,通知全村老少,就在村支部,咱们为周公举行追悼会,送……送行!”
说到最后,李学庆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再度痛哭失声。
李天明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电话那边的李学国被急得不行,他也是刚刚接到的通知,上面有规定,不允许人民以任何形式,举行悼念仪式。
接到通知的时候,李学国也拍了桌子,大骂这个规定可耻,浑蛋。
但紧接着,王作先也打来了电话。
只一句:大局为重!
此刻,被李学庆闹了一通,李学国也很想不理会啥狗屁“大局为重”,但他知道,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面对很多无奈。
但好在,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称。
在这所谓的狗屁规定之下,周公的葬礼,依旧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葬礼。
锁链可以锁住门窗,锁住手脚,但人心是锁不住的。
周公,活在人们的心中。
很快,一个巨大的灵棚在村支部搭了起来,男女老少纷纷冒着风雪,走出家门,从李家台子的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
在李家台子这个小村庄,悼念活动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天色将黑,人们才渐渐散去。
“早上是学国叔来电话,说……不让悼念?”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天明也是满脸愤恨。
“说是上面的规定!”
李学庆的嗓子已经哑了,可还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周公离世,让人在悲痛之余,感觉到了彷徨。
即便是时常将政治觉悟低挂在嘴边的李学庆,也感觉得到,这下恐怕再没有人能阻止这个国家陷入疯狂了。
“白天来了好几拨人,都被民兵给赶走了。”
李天明知道李学庆说的那好几拨人都是什么来路。
“那些人现在就坐不住了!”
李学庆抬头看着李天明,想要说点儿什么,但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可能。
李天明怎么可能预测到这种事,可他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应该怎么解释呢?
按照此前两个人商量好的,除了留下一笔用于养殖场、电风扇厂、电饭煲厂,还有罐头厂运营的资金之外,剩下的钱,都已经以分红的形式发下去了。
昨天刚分完最后一笔,结果今天周公就……
“天明,往后会不会……更乱?”
李天明沉默着没说话。
“你好歹说上一句,甭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让我心里有个底。”
决定举行悼念仪式的那一刻,李学庆对自身安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爱咋咋!
可他能不顾自己,却放心不下村里这么多父老乡亲。
“叔!这时候说啥都没用,最重要的是……全村男女老少要心齐。”
李天明说着,强打起精神。
“这些年,咱们村经历的事还少吗?李家的爷们儿,啥时候怕过,甭管来文的,来武的,咱们……接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