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母信惊心,命运转折(2 / 2)

照片边角被他捏出毛边,火海里的背影却愈发清晰,\"上周她主动提出帮我们联系法租界的洋行,说能压下松本商会的关税指控。

现在想来,她是想引我们把筹码都亮出来。\"

夜枭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你觉察到了?\"

\"她太急了。\"顾承砚捏紧照片,原主记忆里那些被他忽略的碎片突然串成线——沈清澜总在他和苏若雪讨论绸庄改革时借故离开,她送的西洋怀表比约定时间快了十分钟,还有三天前她坚持要\"亲自\"押送那批运往苏州的绸缎......他后槽牙咬得发酸,\"她在偷我们的商业布局图,好卖给霍夫曼。\"

苏若雪突然松开攥着信纸的手。

信纸飘落在地,月光恰好照亮最底下那行血字\"砚台藏钥,承君一诺\"。

她蹲下身捡起纸页,指甲在\"承砚\"二字上划出浅痕:\"所以母亲把钥匙留给你,不只是因为名字。\"

\"因为我是外来者。\"顾承砚弯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原主的纨绔名声是最好的伪装,连松本商会都以为顾家少东家只会逛戏园。\"他的声音沉下来,像块压在黄浦江底的老砖,\"现在他们该知道,这块砖里藏着炸药。\"

夜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捂住左肋的手撤下时,掌心的血在月光下泛着黑红。

顾承砚这才注意到,老者的藏青长衫几乎被血浸透,地上的血花已经洇到他们脚边:\"你伤得很重。\"

\"老伤了。\"夜枭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年在东北抗联,日本人的刺刀比这深三寸。\"他弯腰捡起苏若雪脚边的银簪,簪头还沾着他的血,\"密码本在端砚里,那是你母亲用半条命换的——里面有松本商会走私鸦片的船期,有霍夫曼收买的巡捕名单,还有......\"他突然顿住,看向顾承砚的眼神像把淬了毒的刀,\"还有当年害死你父亲的真凶。\"

顾承砚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穿越后在祠堂看到的父亲牌位,香灰总被风吹乱,像有人在地下不安地翻涌。

原主记忆里父亲是坠马而亡,但马厩的老伙计曾嘟囔\"那马温顺得很\"——原来所谓的\"意外\",早被人写进了密码本。

\"反击的第一步,是拿到密码本。\"顾承砚蹲下身,与夜枭平视。

老者眼里的光让他想起课堂上讲到张謇时,那些学生眼里的热——那是种能烧穿黑暗的热,\"然后,用他们的规则,拆他们的台。\"

苏若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还带着信纸的温度,却比刚才暖了些:\"我和你一起去顾家老宅。\"

\"不行。\"夜枭猛地按住她手背,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青鸢的人已经追来,沈清澜的眼线遍布租界。

你带着密码本,就是活靶子。\"他转向顾承砚,眼神里的热烧得更旺,\"你去老宅,我引开追兵。

若雪......\"他喉结动了动,\"若雪跟沈清澜的人接触过,她留在你身边太危险。\"

\"那你呢?\"苏若雪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根绷断的琴弦,\"你伤成这样,怎么引开他们?\"

夜枭没说话。

他解下腰间的牛皮枪套,抛给顾承砚。

枪套里的勃朗宁还带着他体温,握把处刻着朵褪色的蓝花——和照片里火海里举煤油灯的人,枪套上的花纹分毫不差。

\"这是你母亲的枪。\"他转身走向货仓后窗,月光在他背后拉出细长的影子,\"当年她用这把枪,在码头杀退七个日本浪人。\"

顾承砚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十岁那年他溜去黄浦江看船,看见个穿藏青长衫的男人,蹲在码头帮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提箱子。

女人怀里的孩子戴着块翡翠,哭着喊\"妈妈抱\"——原来那不是原主的记忆,是林芷兰和苏若雪。

\"走!\"夜枭的低吼撞碎了回忆。

他抄起墙角的铁镐,朝着货仓前门冲去,血滴在青石板上溅成梅花。

顾承砚这才看见,门外已经围了十多个拿枪的人,青鸢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正搭在领头人的肩上,在月光下像团烧着的火。

苏若雪突然拽着顾承砚往相反方向跑。

后窗的玻璃早被沈清澜的枪打破,冷风灌进来,吹得她的信纸哗啦作响。

顾承砚反手关紧窗户,听见外头传来夜枭的大笑,混着铁镐砸在人身上的闷响——那笑声像把刀,劈开了二十年的迷雾。

\"砚台藏钥。\"苏若雪边跑边擦眼泪,信纸被她折成小块塞进旗袍内袋,\"顾家老宅西厢房第三排书架,最左边那本《天工开物》底下,压着端砚。\"

顾承砚的心跳得厉害。

他想起穿越那晚,他翻原主的杂物间,那方端砚被扔在旧书堆里,砚底的\"承砚\"二字被墨渍糊得几乎看不清。

原来林芷兰不是把钥匙藏在砚台里,是藏在\"承砚\"这个名字里——藏在穿越而来的他身上。

他们跑到巷口时,黄浦江的浪声突然变得清晰。

苏若雪的绣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顾承砚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明华大厦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顾承砚看见苏若雪的瞳孔里跳动着橙红色的光,而她攥着他的手,突然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那是......松本商会的总部。\"苏若雪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怎么会......\"

夜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胸口的血把长衫染成深褐,刀疤在火光里像条活过来的蛇:\"他们动手了。\"

顾承砚转头看向他。

老者的眼睛里没有慌乱,只有种近乎癫狂的兴奋——那是猎手终于等到猎物撞进陷阱时的光。

\"该我们了。\"顾承砚说。

他拉起苏若雪的手,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爆炸声还在持续,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