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晶莹的水花。
侏儒五彩的衣摆被海风掀起,露出下面那双同样粗糙、同样伤痕累累,却从未放弃前行的小短腿。
李当归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却带着令人心颤的力量。
\"你问我,如果雀翎也像你一样——\"李当归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似有星辰流转,\"我还会不会这样待她?\"
他的笑声更加清朗,却让侏儒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宁芙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清晰地感觉到,李当归周身萦绕的剑意正在节节攀升,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
\"你可知道,\"李当归一步踏前,衣袂无风自动,\"雀翎从小无依无靠,靠偷窃为生时受过多少屈辱?\"
他的声音如利剑般刺穿侏儒的伪装,\"可知道她好不容易遇到疼她的师父,却眼睁睁看着师父为她而死?\"
雀翎的骨笛发出细微的嗡鸣,灰白的瞳孔中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李当归的气势越来越盛:\"即便命运如此不公,她仍愿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他的手指向极北方向,\"跟着一个傻小子在冰原上爬行三天三夜,只为带他活着回来!\"
码头的木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问我是否在意她的容貌?\"李当归突然收敛笑意,眼神炽热得令人不敢直视,\"我珍视的,从来都是这颗不屈的灵魂!\"
宁芙的寒螭剑在鞘中轻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当归——仿佛有万丈光芒从他体内迸发,照亮了这个阴暗的码头角落。
侏儒的五彩布衣簌簌作响,矮小的身躯微微发抖。
\"至于你——\"李当归的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直击侏儒内心那隐藏着的善良和努力\"你以为我们也像那些人一样,把你当作怪物?\"他忽然轻笑一声,周身气势尽数收敛,\"可笑。\"
海鸥的鸣叫重新传入耳中。
\"提瑞昂,\"李当归的声音温柔下来,\"你过得如此艰难,但还是不远万里跨海而来,这说明,你不也没有放弃吗?只是和那些人所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像你这种不断挣扎的所谓的‘小人物’,才是我李当归此生,为数不多打心底钦佩的人。\"
侏儒猛地抬头,正对上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最纯粹的敬意。
他想起了自己刚上“方舟”时,受到的无数嘲笑,但他根本不在意,呵呵,那些人知道什么?
可这个少年虽然比那些人的样貌更加让自己羡慕,但此时自己对他却生不出半点讨厌的情绪。
远处,一艘渔船正缓缓靠岸,渔民们粗犷的号子声随风飘来。
侏儒五彩的衣袖突然剧烈抖动,他慌忙低头,却有一滴浑浊的液体砸在满是鱼鳞的地面上,很快被咸腥的海风蒸干。
泪珠从侏儒皱巴巴的眼角滑落,在五彩布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慌忙用短粗的手指抹去,粗粝的皮肤在脸上刮出红痕。
\"你......\"侏儒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叫什么名字?\"
\"李当归。\"少年回答得干脆,三字掷地有声。
\"李当归......李当归......\"侏儒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残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布袋,\"真是个好名字。\"
他抬头时,眼中的浑浊竟褪去几分。
海风突然转向,将远处渔船的腥气卷了过来。
侏儒的五彩衣摆猎猎作响,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们之前要找的穿墙者——\"粗糙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我倒是听过些风声。\"
雀翎的骨笛无声地滑入掌心,宁芙的剑鞘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
\"在所有新来的神力者里,\"侏儒的绿豆眼闪着精光,\"有个最神秘的家伙。\"
他踮起脚,声音压得极低,\"码头上只有三五个醉鬼声称见过他——与其说那是个能穿墙的神力者,倒不如说那根本就是个'鬼魂'!\"
\"鬼魂?\"李当归眉头一皱。
\"哎嘿嘿——\"侏儒标志性的笑声此刻带着几分阴森,\"根本没有任何神力者听说过这号人物。\"他短小的手臂画了个圈,\"到港的每条‘方舟’我都查过,没人认识他。\"
远处传来渔网坠地的闷响,惊起几只海鸟。
侏儒的五彩布衣在夕照中泛着诡异的光:\"就像从南海雾里飘来的幽魂,出现一次就再没踪影。\"他忽然正经起来,\"这事交给我查,若连我都摸不到线索......\"残缺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侏儒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渐渐模糊,只剩那件五彩衣摆还在远处微微晃动,像一团即将熄灭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