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当归顿了顿,\"雀翎,你回北方吧,或者留在百草堂...这次就不要再跟——。\"
\"我跟你一起。\"雀翎直接打断他,骨笛在腰间泛起微光。
夜风忽然转急,最高处那串青铜风铃剧烈摇晃起来。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你跟着我在极北受的苦够多了,使命已经算是完成了。\"
女子向前一步,长发扫过李当归的手背,再次坚定的拒绝。
李当归突然有些恼火:\"这是我和乞丐前辈的约定!与你无关!\"
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以阿尔盖布的身份命令你——\"
\"那就杀了我。\"雀翎突然笑了。
她抓起李当归的手按在自己咽喉处,弥沙印记在月光下金光流转,\"我是弥沙,你是阿尔盖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分开,想要我不再跟着,简单,亲手杀了我。\"
她的脉搏在李当归掌心跳动,温热而坚定。
李当归猛地抽回手,眼前浮现出极北之地那个在雪地里拖着他爬行的身影——雀翎的指甲全部翻裂,血痕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印记。
他怎么可能伤害她。
\"你...\"他的声音哽住了。
雀翎将贝壳风铃系在腰间,与骨笛轻轻相碰,发出清越的共鸣:\"除非我死,否则你甩不掉我。\"她眼中闪烁着极光般变幻的色彩,\"这是三百年前弥沙与阿尔盖布立下的血誓。\"
最高处的青铜风铃突然\"铮\"地一声,铃舌上的螭吻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李当归仰头望去,仿佛看见宁芙挂风铃时冷峻的侧脸。
两个方向的牵挂,此刻都系在这满楼的风铃声中。
\"寅时三刻。\"他终于妥协,\"城隍庙前。\"
雀翎的骨笛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
夜风渐息,风铃的余音在城楼上萦绕不散。
李当归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明白乞丐所说的\"入世\",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旅程...
晨雾笼罩着百草堂的院落,灶台上的药罐咕嘟作响,飘散出当归与黄芪苦涩的香气。
李当归站在院中央,背上只系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大姐连夜赶制的药丸,二姐塞进去的蜜饯,还有阿朵偷偷放的护身符。
\"这次走...\"李灵芝的手指在李当归衣领处顿了顿,将一枚缝在内衬的平安扣按平,\"不知道归期就罢了,连个去处都不说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檐下的风铃微微颤动。
李朱砂突然转身去翻药柜,柜门开合间,一滴水珠落在陈皮的褶皱里。
阿朵站在槐树下,长发被晨露打湿。
她手中攥着一串骨雕项链,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只是远远抛给了雀翎:\"雀翎师姐...请一定保护好他。\"
雀翎接住骨链,上面的纹路与她的弥沙印记一模一样。
她郑重地点头,骨笛在腰间发出清越的共鸣。
\"姐...\"李当归突然跪下,在青石板上叩了三个头,\"若是累了,我一定回来。\"
李灵芝猛地背过身去,药杵在臼中捣得咚咚响。
李朱砂终于忍不住,将一包金疮药狠狠砸进李当归怀里:\"当归,你为什么总是要离开呢......\"
晨雾渐散时,两人已来到城隍庙前。
青鸢抱臂倚在石狮旁,银针在指间转出冷光。
\"想清楚了?\"她眯起眼睛,\"这一走,可再没有回头路。\"
李当归望向紫金关的方向。
晨光中,关隘的轮廓如同卧龙,而某个站在城墙上的身影,或许正望着这边——
\"替我向宁将军说...\"他喉结滚动,\"对不起。\"
青鸢的银针突然抵在他喉间。
针尖刺破皮肤,渗出一粒血珠:\"听着。\"她声音比寒螭剑还冷,\"我不管你去哪里,要做什么事,若最后宁芙因你而受到任何伤害...\"
银针突然转向雀翎:\"还有你。他若有三长两短,我追到黄泉也要用三百根银针扎穿你的魂魄。\"
雀翎的骨笛横在胸前,灰白眸子毫无惧色:\"除非我死。\"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城隍庙斑驳的墙上。
青鸢收回银针,甩出一个包袱:\"这是宁将军的字帖,临摹用的。\"她转身时,马尾扫过李当归冻伤的耳垂,\"她之前...特意让我给你的。\"
包袱皮散开一角,露出熟悉的字迹——\"但行前路\"。
墨迹未干的宣纸上,还沾着几片槐树的新叶。
东方的官道上,早行的商队已经启程。
李当归和雀翎的身影渐渐融入晨光中,而城隍庙的屋檐下,一串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孤独的清响...
“雀翎,你说,白虎城的东边有什么?”
“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