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力量消散(1 / 2)

雷鸣碾过云层时,萧砚白单膝砸进碎石堆。掌心古神印记的裂纹如蛛网蔓延,青金色神力正顺着指缝漏成光点,在暮色中碎成星屑。他听见洛千瓷的尖叫穿透战场喧嚣,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骨,却抵不过体内传来的剧痛——脊椎在咔咔作响,每一寸骨骼都在褪去神性的坚不可摧,魔龙利爪撕裂的伤口里,本该瞬间愈合的血肉正渗出温热的血珠。

“别动。”沙哑的警告混着血沫溢出唇角。萧砚白仰头望向天际,暴雨前的乌云正在翻涌,而他的神力如退潮的海水,正急速坠入胸腔深处的虚无。洛千瓷的黑雾裹着碎石扑面而来,少女发间的银蝶坠饰只剩半片,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弧光。

“你的咒印在崩解!”她的指尖贴上他的后颈,影族特有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翻涌的神力,“沈惊鸿说过古神核心不能强行——”

“松手。”萧砚白抓住她的手腕,鎏金色瞳孔里流转的神性正在褪成墨黑。他看见洛千瓷睫毛上沾着的血污,看见三里外云栖月正在用治愈魔法托起伤员,白袍下摆浸透了暗红;更远些的废墟里,十三岁的学徒阿临正拖着断剑爬向他们,少年后背的伤口洇湿了半截衣裳。

这些曾被他护在神力羽翼下的人,此刻都因他失控的力量被迫退避。萧砚白忽然想起三日前,自己站在神殿顶端俯瞰众生时的模样——那时他抬手就能让枯竭的河流重新奔涌,弹指可让枯萎的麦田抽穗,凡人在他眼中如蝼蚁般渺小又脆弱。

而现在,他能听见阿临牙齿打颤的声音,能闻到洛千瓷发间残留的影族熏香,能感受到雨滴砸在伤口上的刺痛。

“第一次见你时,”他忽然开口,喉间泛起铁锈味,“你藏在影族暗巷的阴影里,匕首抵住我喉咙,说‘人类魔法师都是骗子’。”

洛千瓷的指尖在发抖,黑雾被神力震得碎成星芒:“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是时候了。”萧砚白打断她,神力暴走的余波在相触的瞬间奇迹般平息。他这才注意到,少女耳后不知何时添了道伤痕,细如新月,“看,我的魔力在听你的话。”

古神印记碎裂的声响像冰面开裂。

萧砚白栽进洛千瓷怀里时,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碎的脆响。不是骨骼断裂的声音,而是某种更虚无的东西——或许是神性的碎片,或许是千万年不朽的执念,正在化作尘埃。洛千瓷的黑雾立刻裹紧他的躯干,却挡不住外泄的神力在他皮肤上灼出淡金色纹路,如同落日余晖在沙滩上写下的挽歌。

“撑住!”洛千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从来不知道神的血是温的,带着松木香,“云栖月!沈惊鸿!”

碎石堆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惊鸿的玄色剑客服破了半幅,腰间佩剑还在滴血,看见萧砚白的瞬间瞳孔骤缩:“他的气息……”

“神力在消散。”云栖月跪坐在另一侧,指尖亮起翡翠色光芒,却在触及萧砚白皮肤时猛地缩回手,“像是……古神核心在自我分解!”

萧砚白想笑,却尝到血的咸涩。他望着云栖月发间的玉簪——那是三个月前他用神力凝成的礼物,此刻正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摇晃。原来神的馈赠也会失去光泽,就像此刻他逐渐透明的掌心。

“别用治愈术。”他抓住云栖月的手腕,触感柔软得惊人,这是他成为古神后从未有过的体验,“先救别人……阿临还在那边。”

“你都这样了还管别人!”沈惊鸿扯开他的衣襟,倒抽冷气。萧砚白的右肋插着半块碎石,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金青色,本该是神躯最坚硬的部位,此刻却像凡人一样血肉模糊,“三根肋骨错位,肝脏破裂……换作普通人早断气了!”

“但他不是普通人。”云栖月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指尖抚过萧砚白心口,“他的魔力波动……在变弱,却更‘真实’了。”

远处传来魔龙的哀鸣。那具曾被萧砚白用神力重创的三首怪物正在化作灰烬,龙血在焦土上洇成紫黑色纹路。幸存的学徒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捡起断裂的魔杖轻轻摩挲。萧砚白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千年前的圣战,当他以古神之姿降临战场时,凡人战士们看他的眼神只有恐惧与敬畏。

而现在,阿临正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脸上沾满灰与泪,却在看见萧砚白时露出笑容:“萧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萧砚白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过来,让云栖月姐姐看看你的伤。”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豆大的雨点砸在废墟上,激起尘土与血腥气。洛千瓷将萧砚白护在断墙下,黑雾凝成屏障挡住斜雨,发梢滴下的水珠混着血水,在他锁骨处汇成细流。远处传来沈惊鸿的咒骂,他正背着两个伤员往临时营地跑,剑客靴踩过积水,溅起泥浆。

“冷吗?”洛千瓷的指尖拂过他的额头,触感凉得惊人。萧砚白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在发抖,平日里总带着锐利的眉眼此刻满是慌乱。

“原来雨是凉的。”他仰头望着雨幕,任水珠砸在脸上。成为古神后,他早已不需要感知天气变化,春去秋来不过是神力流转的刻度。而现在,雨水顺着睫毛滑进眼角,刺得生疼,却让他想笑。

“萧砚白!”云栖月的呼喊穿透雨帘,少女白袍湿透,怀里抱着急救箱,“阿临说你在发烧!”

“凡人都会发烧。”萧砚白想抬手接住她递来的药瓶,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洛千瓷立刻握住他的手,喂他服下退烧药,指腹擦过他唇角时停留了一瞬。

远处传来魔龙骸骨倒塌的轰鸣。萧砚白转头望去,看见几个少年正在废墟里翻找食物,其中一个举起半块硬面包,兴奋地朝同伴挥手。他忽然想起刚成为魔法师的那年,在学院地下室里,师兄们偷偷分食发霉面包的夜晚,那时他觉得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想什么?”洛千瓷的声音打断思绪。她不知何时解下披风,裹在他肩头,影族特有的暗纹在雨中若隐若现。

“在想……”萧砚白顿了顿,感受着披风上残留的体温,“原来失去神力后,连痛觉都变得如此清晰。”

洛千瓷沉默。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心的裂痕,那里早已没有了古神印记的痕迹,只剩下普通人的掌纹,蜿蜒如河流。萧砚白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能听见吗?”

心跳声很弱,却很坚定,像春雨敲打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