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到了九月上旬,柳家当家夫人杨玉燕的生辰。
柳承望竟难得亲自登了将军府的门拜访,送来一张描着金线的请帖。
听到外间侍女禀报柳三公子来访,正在庭院里晒太阳的郑凌波微微一笑,将手里剥了一半的干果随手扔到果盘里去,起身勾出一个笑容来:“请柳三公子在厅堂略等片刻,我这就来。”
回去换了件外套,还没有进门脸上便扬起惊喜的笑意:“表哥身子如今好些啦?”
柳承望眉眼舒展开来,紧跟着也露出一个笑容:“现下已经好多了,凌波儿不必担心。”
郑凌波摇了摇头,言语带出三分嗔意:“上回听姨妈说表哥好一段时日不肯出门,我怎么能不担心。”
被人关心心里总是舒畅的,不管柳承望此来为何,听到郑凌波这种贴心的话,他心情不自觉好了很多。
抬眼一瞧,郑凌波穿着一身藕粉的裙装,神采飞扬,顾盼神辉,柳承望心中蓦然就是一动:“凌波儿……”
郑凌波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柳承望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贪玩,在长辈去庙里礼佛的时候,非要拉着郑凌波去后山玩,不想失足踩空,差一点从山上滚落下去。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小小的郑凌波飞身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他往上拉。
只是当时郑凌波虽然习武,但总归比他小了好几岁,便是再努力也没能将他拉上去,一时又怕又急,一双眼眶通红,透明的泪珠儿凝聚在眼眶里,却倔强的被她硬生生的憋着不肯落下。
在那样紧急的时刻,柳承望竟然仰头看她看呆了。
后来到底喊来了庙里的和尚,那和尚将他拉了上去,小小的郑凌波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观察他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确定他没事之后,小人儿便在那暮色四合中破涕为笑。
那笑容简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热烈。
柳承望不自觉在心里记了很久很久,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凌波好像不会笑了一样,偶尔开心起来,就便微微勾起唇角,和满京城里那些闺女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差别。
柳承望忘记了,是杨玉燕经常在他跟前说,他们柳家书香门第,势必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少夫人,那等粗人武夫出身的,定然不可。
他听了心里烦闷,再下一次,郑凌波大大咧咧拉着他的手要出去玩时,一把将她甩开,斥她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既不端庄也不贤淑。
他不记得郑凌波当时是什么反应,好像是哭了,又好像没有。
只是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后来那样。
郑凌波越来越死气沉沉,他自己也越来越不耐烦。
柳承望心里蓦然生出几分怅然若失。
郑凌波现在好像和小时候一样活泼爱笑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些心慌。
半晌,他勉强的笑了一声,嘴里无意识的说道:“凌波儿近来好像长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