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燕听了,低下头装腼腆,小声说:“大娘,您也早些去,别迟了。”
谁家好人当着爷的面这么说话啊!
而且她还这么小呢!
开玩笑也有个度吧!
“哈哈,放心,我这老骨头还能赶得上。”李大娘笑着摆摆手,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当他们到达麦田边时,天已经大亮。
老槐树下,村民们已经聚集在一起,供案上摆满了三牲供品,猪头、羊腿和鸡,堆得像小山一样。
供案前,里正穿着一身整洁的衣裳,手持酒爵,正准备主持仪式。
他身后八个精壮后生赤着脊梁,新磨的镰刀别在草绳腰带上。
刃口映着朝霞泛起血线似的红光。
江老爷子带着江玉燕走到人群后面,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
江玉燕踮起脚尖,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她看到供案前的猪头,那两粒黑豆嵌在眼眶里。
供案旁的麦穗,饱满而金黄。
“三丫头,站稳些,莫乱动。”江老爷子低声说道,语气严肃。
江玉燕连忙收回脚,乖乖地站在江老爷子身边,眼睛却依然好奇地四处张望。
“跪——”宋里正的声音响起,拐棍捣地的闷响惊飞了麦穗间的麻雀。
村民们齐刷刷地跪下。
江玉燕也跟着人群跪下,她感到膝盖有些硌疼,但不太敢动弹,只是紧紧地盯着前方。
江老爷子颤巍巍地捧起盛满新麦的柳条笸箩,麦粒从豁口的边沿漏出来,簌簌落进他开裂的千层底布鞋。
江玉燕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丝敬意。
这些麦粒是村民们辛勤劳作的成果,每一粒都来之不易。
突然,童谣声从人群后响起,一个穿红肚兜的稚童举着用麦秸扎成的龙马蹦跳而来。
麦芒刺破孩子细嫩的手掌,血珠子滴在扎龙马的草绳上,牵头的货郎连忙念叨:“见红大吉,见红大吉!”
江玉燕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心中也跟着念叨:“见红大吉,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开镰——”老铜锣“咣”地一震,声音在麦田间回荡。
八个精壮后生齐刷刷弯下腰,麦浪间腾起金黄的尘雾。
镰刀割断麦秆的“嚓嚓”声此起彼伏,像百十把剪刀在裁剪春光织就的锦缎。
仪式结束后,村民们纷纷起身,开始忙碌的收割。
江老爷子弯腰捡起几粒撒落的麦子,邻田的王厚德拄着锄头凑过来,裤腿上沾满苍耳子:“江老哥,今年你家麦垛准能堆得比屋檐高!”
脸上褶子挤成一团,“昨儿路过你家地头,麦穗沉得压弯秆子哩!”
“借你吉言。”江老爷子把麦粒摊在掌心吹去糠皮,“倒是你家地头那三棵老桑树该修枝了,你瞧这麦子都晒不着日头。”
说着指了指王家田垄边遮天蔽日的树冠。
王大爷拍着大腿直叹气:“可不是!我家那混小子懒骨头,催了半月也不肯架梯子......”
宋里正捧着祭神用的黄酒过来,鞋子上沾着麦秸碎:“江老弟,今年开镰时辰选得准,您看这朝霞红得跟朱砂似的。”
他指着天边烧起来的云彩,“记得前年你老说'朝霞不出门',结果晌午真落了雨。”
江老爷子眯眼瞅了瞅日头:“今儿这云走得急,怕是要刮风。”
他敲了敲烟锅里的灰,“让后生们捆麦子时多压几块石头,别让风掀了垛。”
“还是你想得周全!”宋里正忙招呼旁边后生:“柱子!去把场院的石磙子都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