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忠向来言无不尽,立刻回答道:“微臣方才听闻他称自己为孔缙!”
“孔缙啊,朕记住了!”
朱棣缓缓吸了口气,先点了点头,随后又停顿片刻,说道,“哦,朕想起来了,孔缙,第五十……嗯,五十九代衍圣公吧?不好好待在应天府祭拜孔圣人,怎么跑到大同来了,倒是挺有意思的。”
朱棣接连说了两次“有意思”,随后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发现还有不少人呆立原地,于是回头笑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升帐,请他进来啊,他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求见吗?朕总该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遵命!”
听到朱棣发话,众人如梦初醒,急忙跟了上去。
至于孔缙那边自然会有专人去迎接。
而督粮官此时听闻孔缙之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怀中摸索,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樊忠,说道:
“陛下,这是臣临行前太孙殿下托我带给您的家书!”
“家书?”
朱棣正往前走,骤然听到此言,脚步微微一顿,仿佛第一次听说“家书”
这个词。
这时樊忠也检查过信件无误后,递给了朱棣。
朱棣看着手中与寻常家信无异的信件,觉得有些好笑。
说起来,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家书。
别人呈上的都是账本或是密奏、密函,唯有这个大孙子与众不同,搞了个新花样!
给皇帝寄家书?
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事!
想到这里,朱棣心中升起几分好奇,很想看看这个大孙子到底给自己写了些什么。
不管旁人的反应如何,他径自拆开了信封,拿起信纸晃了晃,笑着说:“朕倒要瞧瞧这小子写了什么!”
话音未落,信纸已然展开,第一句话映入眼帘,朱棣毫不在意,直接读了出来:
“孙儿朱瞻基恭祝皇爷爷万寿安康:
自从十一月初二于应天辞别爷爷,至今已有半月之余。”
孙氏一家安然无恙,父母大人身体安康,家中上下皆平安,诸弟勤勉攻读。
孙氏之得不足喜,失亦不足忧,唯需自强不息。
……
“嗯,很好,得不足喜,失不足忧,唯需自强不息!”
朱棣边走边念,遇到满意的句子便忍不住出声赞叹。
周围的几位侯爷伯爷见状也跟着微笑,即便不知为何而笑,但笑总是没错的。
一番称赞后,朱棣继续朗声念道:“本年纪纲身故,**已除,所得颇丰,户部夏原吉欣喜不已,众人皆称羡,实乃盛世景象!”
“然而,人若无长远之谋,则必有眼前之患。
孙氏偶遇烦忧,遂与户部商议新盐事务,幸有所成。
十一月收益丰厚,较纪纲所得多出数倍,孙氏未私自占有,反与原吉商议,献上白银七千二百……二百……咳咳……供内廷使用。”
朱棣念到这里突然卡壳,瞪大双眼盯着信纸上的数字。
一旁的侯爷伯爷们也面面相觑:
白银七千二百?
新盐利润就这么点?
这也算甚多?
还比纪纲多?
有人忍不住问道:“陛下,这新盐的利润不多啊,才七千二百两?太子殿下为何说是所得甚多?而且是纪纲所得的数倍?纪纲可是六千万两白银呢,难道是七千二百万……嘶……”
话一出口,那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尴尬地退回原位。
朱棣:“……”
冷冷瞥了那人一眼,朱棣转向身旁的督粮官问道:“朕听你方才提到新盐每斤五十文?”
督粮官听闻七千二百两这个数字心中一震,听朱棣询问连忙点头答道:“回禀陛下,新盐确实是五十文一斤,不过……”
朱棣眯起眼,平静地问:“不过什么?”
督粮官背后渗出汗珠,但也只能如实回答:“据说户部的新盐分两种,一种黄盐五十文一斤,另一种雪花盐卖给盐商时却是十两银子一斤。”
“雪花盐?就是那种?”
朱棣皱眉,督粮官点头确认。
“既然雪花盐一斤值十两银子,户部为何要将这种盐送往军中?难道送错了?”
见督粮官首肯,朱棣心中亦满是疑惑,目光投向督粮官时,却带着几分冷意。
他本以为这雪花盐胜过最好的食用盐,可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大量供给呢?
即便他再为士兵着想,再慷慨,也不至于以价值十两银子的盐去满足军需吧?
督粮官并未察觉朱棣眼中的寒光,只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连忙说道:
“夏尚书只是吩咐我向陛下禀告新盐取之不尽,并未提及是黄盐还是雪花盐,所以我不敢胡言。”
“新盐取之不尽?”
朱棣瞥了眼督粮官,又瞧了瞧信纸上写着七千二百的那个数字和后面的万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不知为何,眉头微蹙。
接着便跳过了这一段,继续往下读,却不再朗声念出来:
“如此丰饶之事,爷爷北征无忧矣,孙儿喜不自胜,恨不得放下笔立刻赶来,然而君子心怀坦荡,小人常怀忧惧,孙儿不敢忘爷爷教诲,小人若不去,此心难安,望爷爷知晓。”
“(此处省略千字,皆是对爷爷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