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似乎注定要开到关门才肯罢休,掌柜满心都是这种决绝的念头。
“做生意这么多年,这次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掌柜望着长长的人龙,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掌柜!”
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身一看,正是之前那位连算数都不太清楚的村妇。
掌柜对这位村妇印象颇深,见她来了,又瞧见她手里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五双手套,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是你啊,你织好的手套我都收了,不用着急。”
村妇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有些羞涩地道:“掌柜,我们现在只能卖你一双手套,其他的得等您再多卖些毛线给我们,我们才能再卖给您!”
“为什么?”
掌柜一脸疑惑。
“那个……”
村妇憨厚地笑着,“我们刚才看见很多人没买到,怕一会儿我们也买不上。
您是要收手套的,我们卖了一双后,拿回十文钱,剩下的四双手套我们可以拿去换四个毛线团,您一定不会拒绝吧?这样下来,我们就能赚四个五十文了。”
掌柜说道:“你把这四双手套卖给我,能得四十文,加上原来的十文,总共五十文,再去买毛线,就能赚五个五十文。
即便买不到毛线,你也能赚四十文,这不是挺好吗?”
“不成,那十文是我们自己的,我们要拿回去买米呢。”
村妇一听,马上摇头说道:“而且我们用手套换毛线,您不会拒绝,可要是换成铜钱,您肯定就不在意了。
留下手套,我们还能赚四个五十文;要是换成铜钱,您要是不卖毛钱给我们,我们就只能赚一个五十文。
四个五十文总比一个五十文多,这个账我还是会算的!”
说完,村妇还带着几分得意,她刚刚可算过好几个这样的账了。
掌柜出手阔绰,又不是骗子,既然能赚钱,她自然想多赚一点。
反正十天的成本已经回来了,就算最后掌柜不要她的手套,她还能白得四双既好看又暖和的手套不是?
虽然暂时不把手套卖给掌柜,而是借此机会买毛线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但一想到能多赚四个五十文,她也就顾不上什么厚道不厚道了。
反正她又不是不卖手套给这位掌柜。
只是想赚得更多罢了。
掌柜默然。
面对农妇这般精明,他竟一时语塞。
谁说乡野之人朴实?这简直是前所未见的狡黠。
她显然料到了他会回收手套,于是囤积货物,静候新毛线到货,直接不再出售。
另一边,朱瞻基刚办完公事便打算外出查看毛线销售状况。
然而沈文度一见到他就诉起苦来。
毛线已售罄,不少店铺被顾客围堵,买不到毛线的人不让掌柜离开。
若继续如此,怕是毛线铺都要被拆了。
朱瞻基闻言大惊。
他听说纺织厂日产量高达一万七千繀,昨日所产今日清晨也已送达。
沈文度为防囤积,还设了限购,每人最多只能买两团毛线。
可才一天工夫,连八千人都不够分。
“现有回收的手套数量如何?”
朱瞻基思索后问道。
沈文度听罢面露难色,迟疑片刻才道:“殿下,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朱瞻基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竟欲故弄玄虚。
沈文度苦笑一声:“殿下有所不知,因城中供应不足,竟有人自发联合起来。
原先织好手套的也不急于出售,说新手线不出,他们绝不卖手套,即便卖了,也只卖一双,赚够成本便罢。”
“有些商家费了不少口舌,直到现在才凑齐大概一万双左右的手套。
据各店铺反馈,买过毛线的百姓,至少都有两三副织好的手套,只待新毛线运来,便可交换。”
“这……”
朱瞻基听罢沈文度的话,亦是满心疑惑。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竟然如此精明?
稍作思虑后,他说道:“我会派人去催促周忱,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毛线纺织厂刚起步,日产量约在一万七千左右,即便逼得周忱发疯,恐怕他也拿不出更多。”
至于回收手套的事,他接着说:“你直接召集那些织好手套的人,登记好他们的名字,告诉他们,若愿意配合我们先回收手套,等到新毛线到来后,可优先供应她们。
若执意不肯,即便新毛线到手,她们依然要排队购买。”
这也只能如此了。
手套回收得越快,朱瞻基这边就能越早将物资送往前线。
毕竟寒冬已至,即使无战事,北方的气候仍十分恶劣。
纵使朱瞻基未赴军营,他也清楚,此刻定有不少士兵因寒冷受伤。
虽手套仅能护手,但单这一项,便能拯救许多人。
所以尽早将这些手套送出去,也能减少一些人因寒冷而受伤的风险。
沈文度明白朱瞻基此举的意义,点头称是:“属下即刻安排。”
朱瞻基看他如此,又唤住他道:“听你刚才所说,目前应已收回一万双手套了吧?”
沈文度拱手答道:“回禀太孙殿下,确切数字是一万三千八百双。”
朱瞻基点点头,略作沉吟,道:“一万三千双已经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