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煞蹲在半山腰的破庙墙根儿下,盯着远处蜿蜒的老哈河发呆。河面上漂着几叶打鱼的破船,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跟村子眼下的光景似的——空有好山好水,愣是换不来钱。手里攥着的园区整改通知书被汗水浸得发皱,他狠狠啐了口吐沫:“妈的,东边不亮西边亮,老子搞旅游还能卡死在这儿?”
村里开大会那天,大喇叭喊得震天响。老赵家老爷子拄着拐棍儿就开骂:“净整些虚头巴脑的!咱祖祖辈辈靠山吃山,盖那啥博物馆,能顶饭吃?”龙煞抄起搪瓷缸子“咣当”一声砸在桌上,震得瓜子皮乱飞:“河里的鱼都快打绝了,山上的树也砍得差不多了,再守着老营生,子孙后代喝西北风去?”
说归说,真要干起来,龙煞才知道这事儿比登天还难。头一桩就是没钱。他翻箱倒柜找出存折,加上园区剩下的家底儿,连请个像样的规划团队都不够。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跑到省城,在人家公司门口蹲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靠着当年救过的老猎户牵线,才请到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团队,说是免费帮忙做规划,但要拿未来的分红。
规划图摊在村委会桌子上那天,全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只见图纸上弯弯绕绕的步道像条银带子缠在山腰,红顶白墙的民宿错落有致,还有个画得花里胡哨的“民俗博物馆”。二柱子挠着后脑勺直乐:“这画得跟年画儿似的,能成真?”龙煞瞪他一眼:“你小子就知道瞎咧咧,等弄好了,你负责给游客唱二人转!”
开工那天,挖掘机“突突”地开进村子,可没两天就捅了娄子。挖步道的时候,铲车不小心碰倒了张家祖坟前的石碑。张寡妇哭天抢地地堵在工地,披头散发地喊:“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坏了风水谁担待得起?”龙煞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答应给重修石碑,还多给了张家两亩地的租金,这事才算平息。
建民宿更是难上加难。村里的老房子都是土坯墙,经不住折腾。龙煞带着人挨家挨户做工作,好说歹说才劝动几家。可施工队刚进场,就发现地基全是烂泥。眼瞅着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龙煞蹲在泥坑里直掉眼泪。但哭归哭,他咬着牙把自家老宅抵押了出去,愣是把地基重新打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