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四合院东厢房的地窖里,青铜药炉的三足深深陷入特制的青灰砖中。这种砖是用终南山黏土混合糯米浆烧制而成,砖面暗刻着二十八星宿图,此刻正随着炉火温度变化泛出深浅不一的青晕。
叶徽跪坐在蒲团上,那蒲团用七年陈艾草编织,早已被药汁浸染成深褐色。他左手持一把湘妃竹柄铜扇,扇面上阴刻着《黄帝内经》的经络图,每扇动九次就要变换手法——先如抚琴般轻捻扇柄,再似执笔般悬腕回扇。右手则不时从身旁的紫檀木药匣中取出药材,指尖在每味药上方停留三个呼吸,仿佛在感受它们的\"药魂\"。
\"辰砂当门子,雪莲抱子心...\"叶徽轻声念着口诀,将一株形似婴儿手掌的何首乌投入炉中。药液顿时翻涌如沸,在炉口形成一圈圈奇特的涟漪,恰似《丹经》中记载的\"九转涡纹\"。
地窖四角悬挂的七盏青铜鱼灯突然无风自动,灯影在墙上交织成游动的八卦图案。叶徽目光微凝,这情形与祖父手札中描述的\"药通鬼神\"之象分毫不差。他解开贴身佩戴的锦囊,取出三粒猩红如血的相思子——这是他在老宅后院那棵百年红豆树下,于上弦月时用银剪刀采撷的。其中一粒表面天然形成的太极纹路,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药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蒸汽将炉盖顶得哐当作响。叶徽知道这是\"龙虎相争\"的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将相思子投入翻滚的药液。异香轰然爆发,那香气仿佛有实体般在地窖中盘旋,先化作展翅仙鹤,又变作腾云蛟龙,最后凝结成一个个上古篆字悬浮空中。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三足炉盖冲天而起,重重砸在穹顶的星宿图上。叶徽侧身翻滚时,右臂不慎擦过飞溅的药液,顿时皮开肉绽。可他却顾不得灼痛,双眼死死盯着炉膛——按照典籍记载,此刻本该是满炉焦黑,可灰烬中竟有一粒金红色结晶在熠熠生辉,光芒流转间隐约可见内部有液体般的物质在缓缓旋转。
\"九转金丹...\"叶徽声音发颤,这情形连祖父的手札都未曾提及。他刚要伸手,结晶突然投射出无数光丝,在虚空交织成一幅人体经络图,图中任督二脉的位置赫然是两个旋转的太极。
急促的脚步声从地窖入口传来。陈墨披着件将校呢军大衣闯进来,应急灯的光柱劈开氤氲的药雾。她赤着脚,睡袍下摆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从床上直接跑来的。
\"你不要命了?!\"她一眼看见叶徽鲜血淋漓的手臂,应急灯哐当掉在地上。灯光斜照间,她突然发现叶徽的影子异常诡异——那影子竟自行脱离本体,在地面摆出打坐的姿势,而真实的叶徽分明还保持着半跪姿态。
结晶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陈墨下意识抬手遮挡,却从指缝间看见更骇人的景象:叶徽背后的砖墙渗出淡金色液体,那些液体顺着星宿图的纹路游走,最后汇聚在北斗七星的位置,形成一个发光的漩涡。
叶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里带着黑色颗粒。陈墨扑过去扶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她这才看清叶徽的指甲正在变黑,那种黑不是污垢,而是从甲床内部透出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的生机。
\"别碰我...\"叶徽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夹杂着诡异的金属音,\"药性相冲...会引发...\"
话音未落,结晶射出的光丝突然全部转向,如利箭般刺入叶徽的奇经八脉。他全身痉挛着倒下,脖颈处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这正是前世夺走他性命的肺痨症状。
陈墨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苗疆秘术。她扯开衣领,从贴身佩戴的银锁里倒出一粒碧绿的药丸含在口中,然后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那粒金丹上。
血珠接触结晶的瞬间,整个地窖响起梵唱般的嗡鸣。陈墨惊骇地看见自己的血不是被吸收,而是与结晶内部的金色液体形成了太极图案,两色液体相互追逐旋转,最后\"啪\"地一声炸开成无数光点。
这些光点如有生命般飞向叶徽,从他七窍钻入。陈墨下意识去拦,却抓了个空。光点尽数没入后,叶徽的身体突然浮空三尺,在虚空中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周身毛孔渗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落地竟腐蚀得青砖滋滋作响。
......
叶徽的意识漂浮在记忆长河里。他看见二十六岁的自己站在民国老宅的雨廊下,月白长衫被斜飞的雨丝打湿。手中攥着的咳血手帕上,歪歪扭扭写着半阙《鹧鸪天》——那是他得知未婚妻另嫁时写的。
\"少爷,该用药了。\"管家撑着油纸伞走来,青瓷碗里的药汁黑如墨汁。叶徽接过碗时,发现管家鞋底沾着新坟的黄土,袖口还别着治丧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