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浮着一层水光。叶徽收拢素青油纸伞,伞骨上雕着的螭龙纹在檐下滴水声中愈发清晰。同仁堂门前的铜铃被风拨动,惊飞了正在啄食药渣的麻雀。
\"叶先生来得巧。\"药童阿泉掀起靛蓝布帘,露出两颗虎牙,\"昨儿半夜才到的长白山货,掌柜的说要等您过目才能上柜。\"
叶徽颔首,指尖在门框上顿了顿——那里有道新添的刮痕,深约三分,走势急而促。他睫毛微颤,想起昨日芳姐助理指甲上沾着的铜粉。
内堂药香比往日更浓。老掌柜周岐黄正用麂皮擦拭一组琉璃药罐,见来人是他,连忙拉开黄花梨柜台下的暗格。紫檀木盒启开时,野山参的清香瞬间压过满室苦味,那株人参静静躺在红绸上,芦头盘曲如龙,金线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十五年的林下参。\"周掌柜声音发紧,\"只是这价钱...\"
叶徽的咳嗽突然袭来。他偏头掩袖,白帕子上绽开三四点红梅。自从那夜在铜镜中看见前世面容,这咯血症状便如附骨之疽。袖袋里的怀表硌着手腕——这是今早陈墨差人送来的,表盖内侧新刻了篆体\"慎独\"二字。
\"要三钱。\"他收起帕子,指腹抚过人参须根上细密的珍珠疙瘩,\"用等子称。\"
阿泉已经搬出电子秤,不锈钢托盘在晨光中泛着冷色。听到\"等子\"二字,少年手指悬在开机键上方,不知所措地望向掌柜。周岐黄花白胡子颤了颤,枯枝般的手按在玻璃柜台上:\"如今药监局新规...\"
\"《本草纲目》序例有载。\"叶徽从怀中排出五枚铜钱,乾隆通宝的满文在柜台上转出金色弧光,\"凡药须用铜秤,银星为记。三钱合今11.25克,误差不过分毫。\"
铜钱与乌木柜台碰撞的脆响惊动了内室。白帘子猛地被掀起,穿白大褂的郑维康大步走来,胸前\"中医药大学客座教授\"的证件随动作摇晃。叶徽记得这张脸——三个月前的学术会上,此人曾当众烧毁一页《雷公炮炙论》残卷,称古籍记载是\"巫医呓语\"。
\"又是你这戏子!\"郑教授抓起柜台上的铜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些破铜烂铁早该...\"他扬手将钱币掷向门外,一枚正撞在电子秤的钢制托盘上,铮鸣声惊得阿泉倒退两步。
叶徽手腕轻翻,余下四枚铜钱如倦鸟归巢般落回掌心。雨幕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辆贴着某平台logo的SUV堵在巷口。穿荧光背心的直播团队跳下车,镜头径直对准店内——#顶流叶徽咯血就医#的tag已经在凌晨冲上热搜。
\"《齐民要术》载'称药必用古权,新器多欺'。\"叶徽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喧嚣的店面骤然安静。他拾起地上那枚铜钱,在柜台划出深深刻痕,\"郑教授可知传世药秤为何要铸三颗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