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青羊宫游人稀少,百年紫藤垂落的淡紫色花穗在风中摇曳。叶徽站在卦堂前的石阶上,一片花瓣打着旋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拈起这抹淡紫,指尖传来丝绸般的触感。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前世叶家庭院那株老藤——也是这般暮春时节,祖父在藤架下教他辨认星宿。
\"紫气东来,本是吉兆。\"叶徽轻声自语,\"可惜...\"
花瓣在他掌心突然蜷缩发黑,转瞬间化作几缕细灰飘散。他蹙眉凝视空荡荡的手心,一缕寒意顺着脊梁攀爬而上。这已是本周第三次遇到植物在他手中异常枯萎的现象。
卦堂内传来龟甲碰撞的清脆声响,接着是苍老沙哑的声音:\"门外的小友,既然来了,何必踌躇?\"
叶徽抬头望去。斑驳的木格窗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盘坐在柏木案前。案上摆着泛黄的《周易》和几件古朴的占卜器具,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边缘刻有二十八宿的青铜罗盘。老道士并未抬头,枯瘦的手指正轻轻拨弄罗盘中央的磁勺,那勺柄却反常地指向门口——正是叶徽站立的位置。
\"叨扰了。\"叶徽抬脚跨过那道一尺高的门槛,忽然察觉脚底传来细微震动。低头看去,门槛内侧竟嵌着七枚铜钱,排列成北斗七星之形。当他右脚踏入的瞬间,最末一枚\"摇光\"位的铜钱突然翻了个面。
老道士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金色,像是古墓中出土的青铜器经年累月形成的包浆。他的目光在叶徽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几丝暗红。
\"好重的阴煞之气。\"老道士用袖口拭去血迹,推过一张黄杨木凳,\"小友近来可曾接触过百年以上的尸骨?\"
叶徽心头一震。三天前他确实在图书馆地下古籍修复室,意外触碰过一套民国时期的医书,书匣夹层中藏有几块疑似人骨的碎片。当时他只觉得指尖刺痛,并未在意。
\"道长慧眼。\"他谨慎地坐下,从怀中取出三枚乾隆通宝排在案上。这是他特意寻来的占卜铜钱,每枚边缘都残留着暗红色朱砂痕迹——按照前世家族秘法用雄鸡血和辰砂炮制过。
老道士看到铜钱,青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枯枝般的手指悬在铜钱上方三寸处,迟迟不敢落下。\"这钱...小友从何处得来?\"
\"古玩市场偶得。\"叶徽不动声色地回答,余光却瞥见案角香炉中升起的烟气诡异地凝成一个小人形状,正朝他作揖跪拜。
老道士突然抓起铜钱扔进一旁的清水碗中。铜钱入水的刹那,水面竟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出无数血红色的气泡。更骇人的是,那些气泡破裂后在水面形成了清晰的篆体文字——\"魂归\"。
\"小友可知'一命二运三风水'之后是什么?\"老道士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四积阴德五读书。\"叶徽对答如流,同时右手在袖中掐了个辟邪诀。这是他前世跟家中老仆学的道门手印。
\"错了。\"老道士突然拍案而起,案上罗盘的磁勺应声而断,\"是四不相,五不见!\"
话音未落,卦堂内所有烛火同时变成诡异的青绿色。叶徽这才发现,房梁上悬挂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罩上都刻着不同的狰狞鬼面。此刻那些鬼面的眼睛正缓缓渗出黑色液体,滴落在地面竟化作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蜘蛛,飞快地向叶徽脚边爬来。
叶徽猛地站起,黄杨木凳轰然倒地。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随即以血为墨在空中画了道镇煞符。这是前世家族秘传的保命之法,没想到今生第一次使用竟是在这种场合。
血符成型的瞬间,所有黑蜘蛛同时爆裂,化作缕缕黑烟消散。老道士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重新坐回案前。
\"果然是叶家的人。\"他抹去额头的冷汗,从案下取出一面边缘有裂痕的青铜镜,\"小友自己看吧。\"
铜镜映出叶徽现在的面容,但镜中影像却戴着前世的圆框眼镜,额角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那是他十五岁时从马上摔落留下的。更诡异的是,当他转动头部时,镜中人竟延迟了足足三息才跟着动作。
\"这是...\"
\"魂镜。\"老道士的声音突然年轻了许多,\"能照出三生三世的本相。小友现在相信老道不是江湖骗子了?\"
叶徽深吸一口气,从钱夹取出一张黑卡推到老道士面前:\"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老道士看都不看那张卡,反而从袖中取出三枚生锈的龟甲排在案上:\"小友最近是否总在寅时惊醒?是否闻到不存在的中药味?是否...\"他忽然压低声音,\"看见镜中有两个影子?\"
叶徽后背渗出冷汗。这些症状他都有,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昨夜洗漱时,他确实瞥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旁,还有个模糊的穿长衫的身影。
\"请道长明示。\"
老道士将叶徽带来的三枚铜钱放入龟甲,双手合十摇晃。铜钱碰撞声本该清脆,此刻却发出闷响,仿佛隔着厚厚的棉布。当龟甲掀开时,三枚铜钱竟全部直立着卡在龟甲缝隙中,纹丝不动。
\"客星犯紫微。\"老道士声音发颤,\"这是'魂侵'之相。小友体内有两个魂魄在争夺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