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薄雾未散。
叶徽盘坐在檀木矮几前,青瓷药盏中的汤药尚有余温。他指尖轻点盏沿,一圈涟漪荡开,映出他清冷的眉眼。药香氤氲,本该是安神的方子,却莫名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垂眸,忽然凝住——药汤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暗红,像是被稀释的血丝,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血?\"
他食指轻蘸药汁,置于鼻尖。铁锈气被苦药掩盖得极淡,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却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叶家祖祠供奉专用的香料,混着血味,他前世在父亲咳血的帕子上闻过太多次。
药勺\"当啷\"一声落回盏中。
\"林姐。\"他嗓音微沉,朝厨房外唤了一声。
保姆匆匆进来,手里还攥着抹布:\"叶先生,怎么了?\"
\"今早的药膳,谁经手过?\"他语气平静,指节却无意识地叩着矮几,节奏与前世在叶家祠堂听雨时一模一样。
林姐擦了擦手:\"和往常一样,我按您写的方子熬的。就是……\"她犹豫了一下,\"云小姐的秘书来过,说您最近气色不好,特意送了两味药材,说是长白山的百年老参。\"
叶徽眸色一沉。
青瓷盏里映出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与记忆里那个站在屏风后、看着管家往父亲药里掺鸦片膏的少年重叠。
——民国二十七年冬,金陵叶家。
他十九岁,肺病初显,整夜咳得胸腔生疼。父亲叶鸿祯被军阀软禁在金陵别院,管家捧着药碗,弓着腰劝:\"老爷,用些安神的罢。\"
他躲在紫檀屏风后,看见碗底沉淀着可疑的黑渣。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大帅府特制的\"福寿膏\"。等父亲成瘾,叶家万亩桑田、百年基业,便全成了军阀囊中之物。
\"叶先生?\"林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药……\"
\"倒掉。\"他抓起一旁的锦帕裹住药盏,指节泛白,\"备车,去实验室。\"
车轮碾过满地梧桐落叶,沙沙作响。
叶徽靠在后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盏沿。这只仿宋青瓷是上月拍卖会所得,釉色天青,与叶家祠堂供器一模一样。而现在,盏中血痕正缓缓凝结,竟隐约形成一道符咒的形状。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叶氏医典》里记载的\"血契\"——以血为媒,混入药膳,可令人心智渐失,沦为傀儡。
民国二十八年春,他在上海停尸房见过类似的邪术。青帮用秘法保存的\"血契\",掺入酒中,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言听计从。
\"叶先生,到了。\"司机低声提醒。
生物实验室里,离心机发出低沉的嗡鸣。
白发教授盯着分离出的血样,眼镜片后闪过一丝惊诧:\"确实是人的血,但红细胞形态异常,像是经过……\"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某种古老的防腐处理。\"
叶徽指间的铜钱串微微发烫。
\"能测出dNA吗?\"他问。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教授调整显微镜,眉头紧锁,\"血细胞结构完整,却检测不到任何核物质,简直像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余光里,他瞥见叶徽袖口滑出的那枚针灸银针,在冷光下泛着寒芒。
窗外骤然炸响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