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枫红染透了公孙明月的双颊。
李玄戈喉结在剑锋下滚动,膝头却颠了颠,惹得身上人儿猝然前倾——
“殿下,你……”
公孙明月慌乱间撑住了李玄戈胸膛,青丝垂落时正巧被他衔住一缕。
灼热呼吸扫过锁骨,剑穗上的流苏缠着彼此的衣带晃啊晃,晃得满地秋色都旖旎了起来……
“咔嚓!”
树枝踩碎声传来。
千户背着半筐陶罐从枫树后探出脑袋,眼珠子瞪得比罐口还圆:“嚯!这马震姿势......殿下是要开讲《洞玄子三十六式》?”
不得不说。
跟殿下待久了,多少都能学到一点新花样,简直是自己的启蒙恩师啊!
公孙明月闻言一惊,娇躯触电般弹起,却被某人掐腰窝给按了回去。
紧接着。
李玄戈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开剑锋,替公孙明月绾发时故意蹭过敏感的耳垂:“这叫物理摩擦生热实验,千户你一个没人爱的单身狗根本不懂……”
“谁说没人爱卑职?”
千户愤愤不平地踢开脚下的石头,“怡红院的花魁昨儿还夸我……”
“夸你小脑控大脑?”
李玄戈犬齿叼住公孙明月散落的发带,含糊嗤笑,“那花魁分明是爱你荷包里的雪花银。”
千户:“……”
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你!!!”
公孙明月却是惊醒,当场羞恼抬剑,剑柄却又一次被李玄戈裹着掌心压下。
然后。
贴着她烧红的耳尖低笑:“本王再教你一招……”
温凉的手指顺着剑脊滑向她的腕骨。
“剑要这么握,人才不会跑……”
千户望着缠成同心结的剑穗,当场悟了。
这哪是教剑?
分明是钓心啊!
他知趣的背着箩筐蹑手蹑脚后退,竹篾硌得后腰生疼。
但没办法啊……
这不是免费能看的,回头怕是要被殿下灭口啊!
只是。
正当他刚转完身,准备开溜……
“咻——!”
一支玄铁箭撕破晨雾,箭身盘着的蛇纹宛如活物,毒信般的箭簇堪堪擦过李玄戈鼻子,将公孙明月一缕青丝钉在树干上。
箭尾红翎剧颤,震落三片枯叶!
千户失声大叫:“有刺客……”
地上的两人惊醒。
公孙明月雪袖翻卷,惊鸿剑锋凌空一挑。
箭杆随之断成两截,半幅字条如蝶飘落,正被她用剑尖刺穿,钉在树皮渗出的琥珀上……
“哟,飞箭传情?”
李玄戈用两指夹住字条一抖,墨迹晕染间浮出几行小篆。
【秋狩东南,狼烟为号。
赵光死士三十余人将游弋东南山麓外围,准备引诱玄戈入翁,再在东南山麓狼烟之地埋火油焚之——允儿】
公孙明月双眸微敛,气息渐匀,眼底倒映着蛇形暗纹:“赵允儿昨日还恨不得生啖你肉……”
“狗急跳墙了而已。”
李玄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蔫坏。“烂疮爬到心口的人,哪顾得上恨?”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公孙明月的耳珠上。
“你说……”
“本王该给她开内服方,还是外敷膏?”
话音一落。
“啪!”
惊鸿剑鞘拍得李玄戈后颈红痕骤现,公孙明月的耳尖再次飞霞。
“不如先灌你三斤黄连,治治这嘴欠的毛病!”
千户抱着箩筐缩了缩脖子,弱弱插了句嘴:“三十死士可不好对付……”
“三十很多吗?”
李玄戈用手指点了点陶罐,“赵光那帮人入山前,本王就已经给他们备好了戏台……”
他指尖弹飞字条,纸片打着旋儿落入溪流。
“这出‘瓮中烤鳖’的大戏,就差这群王八掀盖头了!”
千户回头望着箩筐里的东西,猛然想到昨日柳颜拿来这玩意儿的时候脸都绿了,说再碰这破罐子就炸了梗王府!
他忍不住问道:“殿下,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公孙明月,手指虚虚扫过陶罐封口的蜡泥,黛眉微蹙:“此物装的若是火药,封口未免太潦草,倒像是……”
她的话音一顿,忽然凑近罐口轻嗅。
“酸味?殿下莫不是腌了咸菜?”
“姐姐好眼力!”
李玄戈抄起罐子晃了个寂寞,啥声都没有,“这可是加了西域魔鬼椒的‘断魂酸菜’!”
“真的?”
“假的,骗你的。”
千户虎躯一震:“殿下又将我们当倭国人骗!”
“砰!”
李玄戈靴尖踹向千户屁股,“别废话,还不快给本王牵马,别让姐姐等急了!”
“是!”
千户很快牵来马。
公孙明月盯着李玄戈翻身上马的背影,忽觉娇躯发烫。
那日锦鲤池的银杏叶,仿佛又在唇间摩挲……
……
密林深处,古木参天蔽日,虬枝交错如鬼爪探空。
李修缘的袈裟半掩于腐叶枯藤之下,十八铜人倒悬禅杖蛰伏树冠,裹了棉布的铜铃死寂无声,唯闻山蚁啮噬枯叶的细碎响动,恍若阎罗殿前的更漏。
“阿弥陀佛……”
佛珠在他的手掌间碾出“咔咔”闷响,李修缘眼底的神色一闪。
“待那王八羔子路过,先扬‘醉狼香’乱其马,再射‘慈悲箭’断其途!”
“末了请伽蓝寺‘千佛阵’送他早登极乐!”
话语一顿。
禅杖尖挑开藤蔓,露出地上一排淬毒的蒺藜。
“这‘见红’乃漠北狼毒淬炼,沾皮烂肉,见血封喉……”
“就等莽夫二傻子赶来收尸认栽了!”
他们分析李玄戈三人的路线,特地在此伏击等候!
树影间十八颗卤蛋似的秃头泛起油光,齐声诵佛竟透出三分屠夫磨刀的狠劲:“我佛慈悲!”
忽地!
“噔噔噔——”
骤起的马蹄碾碎枯枝,惊得寒鸦振翅掠空。
李玄戈反身倒骑在公孙明月鞍前,玄色蟒袍襟口大敞,正捏着个酒葫芦摇头晃脑。
“嫂嫂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往前走,莫回头呀,我是我哥呦——”
“再乱唱一句?”惊鸿剑鞘一把抽飞李玄戈手中的酒葫芦,公孙明月的耳后薄红漫至锁骨,“滚去千户马上发癫!”
正抻着脖子偷师的千户一听,险些被马镫勾飞裤腰带。
树冠间十八道机栝“咔嗒”齐响,淬毒箭镞已对准那蟒袍后背……
“咻!”
毒箭破空刹那,公孙明月手持惊鸿剑凌空一挑,将袭来的箭矢当场断成两截。
千户的绣春刀紧随其后,劈开三支暗箭,刀刃溅起火星:“他奶奶的,是谁在放冷箭???”
“三哥这手‘佛前飞蝗’使得妙啊!”
李玄戈反手拔出钉在树干上的半截箭矢,指尖摩挲镶金的箭尾,“伽蓝寺的慈悲箭还镶金箔?佛祖的功德箱都被你薅空了吧?”
林间蓦地爆出一串狞笑,十九颗油光锃亮的秃头从枝叶间探出。
为首赫然就是李修缘。
他手持禅杖,一步步而来:“八弟若肯跪地磕三个响头,并放弃与首辅千金的婚事,再给珈蓝寺捐赠四十万金,贫僧今日可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
李玄戈抄起陶罐在掌心掂了掂,咧嘴露出两排白牙,“三哥不如先替弟弟试一试新研制的‘屎到临头’滋味,再说这些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