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秦掌宫,请留步!(1 / 2)

长街之上,万民齐跪。

剑台之下,群臣哀请。

观台之前,皇后低首,恳言泣语。

整个帝都仿佛凝固在这呼声震天的一刻。

而此刻,唯有一人,未动、未跪、未语。

那人,站在十里长亭的对岸。

剑台正南,一处青石之上。

那身着青衣的身影,负手而立,剑未出鞘,神色淡然。

秦玉京。

天下第一剑客。

他的目光落在剑台之上。

落在那被万人环绕、独自而立的青年身上。

目光之中,并无太多波澜。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讥讽。

他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从三臣伏首。

到万民下跪。

再到皇后哽咽劝夫。

秦玉京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中,没有动容。

只有冷意。

“演得好。”

他在心中,低笑一声。

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唇角轻轻一抬。

那笑意,不是讥讽众人。

而是——讥讽剑台之上的那位皇帝。

讥讽那位被百姓簇拥、被群臣哭求、被世人叹息的“孤胆天子”。

“原来如此。”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他缓缓转眸,看向街道两侧,匍匐伏地的百姓。

再看向观台前,三老臣双手奉上的万民书。

再看向那位声泪俱下的皇后,一句“请收剑”,似已让众生动容。

秦玉京轻声道:

“好一出退场戏。”

“真精彩。”

“感人肺腑。”

“连我……都险些信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灰暗的天幕,嘴角弯起:

“我道你为何在比剑前,突然如此高调。”

“明知自己接不下三剑,却偏偏仍要登台迎战。”

“原来……”

“你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接下三剑。”

“你只是想——登上剑台。”

“然后,再从剑台上,体面地退下去。”

他眼神微冷,嘴角冷笑更甚:

“你不过是……想要众人为你求情。”

“让你的退场,不是失败,而是被‘众意挽留’。”

“这样,你可以不战之下退。”

“但却退得极有情义。”

“退得,声望更胜。”

“退得,民心更固。”

他目光回到萧宁身上,看着那双仍旧不动的眼睛:

“你之所以沉默。”

“不是犹豫。”

“而是在等这最后一场戏——演到高潮。”

“你等的是——皇后出场。”

“你等的是——百姓再请。”

“你等的是——万人齐跪,情至于此。”

“然后——你收剑。”

“顺势而退。”

“众口皆颂。”

“再无非议。”

秦玉京声音更低了。

像是与自己交谈。

又像是对这天地发问:

“这一招,好。”

“比三剑更险,更毒。”

“你不只得了名,还保了命。”

“你不只守住了一州,更赢得了一国人心。”

“不过。”

他的眼神突然一冷:

“你不是来比剑的。”

“你是来演戏的。”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扯开心头的一层迷雾:

“我还以为你是真要舍命,为那一州百姓搏命。”

“我还以为你真是……愿为江山以身试剑。”

“我还以为,你真是那传说中——甲子魁首。”

“如今看来……”

“也不过如此。”

他双手仍负在身后,脚下轻风微动,衣袍轻飘,气质潇洒无匹。

可那一张本该肃静如雪的脸上,却透着分明的不屑:

“你比我,更懂得众生。”

“也更懂得人心。”

“你会利用每一个机会、每一份情绪。”

“你会用百姓的眼泪,为自己铺设退路。”

“会让群臣的哀求,为你铸造威名。”

“可你终究——不是剑客。”

“你也终究——不配这场比剑。”

“天子……”

他喃喃一声:

“不过是最会演戏的人罢了。”

他的手,缓缓抚在剑鞘之上。

那把天下闻名的“无名之剑”,至今未出鞘。

可他心中,那份对萧宁曾有的一丝丝“敬”,却已彻底收起。

他转过头,不再看那站在血中的天子。

在他眼中,那并非决绝之人。

只是一个,极善操纵人心的棋手。

而非,值得倾尽三剑的对手。

“甲子魁首。”

“你配不上这场剑。”

人声如海,跪声如潮。

呼声震天,万民齐叩。

那一声声“请陛下收剑”,几乎要将长空震碎。

而在观台之上,皇后卫清挽也跪地叩首,含泪恳言。

她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落地,直落人心。

那句“夫君,请收剑”,成了压倒众人情绪的最后一根弦。

长街之上,人伏如山。

剑台之上,人立如松。

这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道一根本想象不到,人间竟真有如此一刻。

他怔怔看着这一切。

神色恍惚。

他是剑客。

从小生于天机山,长于剑冢之旁,习的是清冷之道,养的是剑心无垢。

他不该被情绪牵动。

可他终究不是秦玉京。

他还年轻。

也还在路上。

这一刻,他仿佛被人猛地拎出剑道之中,扔进了一个凡世的深渊里。

这里没有剑光剑影。

只有血。

只有泪。

只有万民俯首、百官伏地、皇后落泪、天子孤立。

他眼前一花,忽然想起了那天初见萧宁时的模样。

那是在洛陵以西的行宫中。

他随秦玉京一同来见大尧天子。

当时的萧宁衣着素朴,面色温和,言谈之中,有智有度,不卑不亢。

道一曾以为,这位年轻的天子——是真正愿意为国为民,愿意直面天下第一之人,以命搏信的人。

他曾在心中暗暗敬佩。

可现在。

这一刻。

他看着这铺天盖地的“万民请命”。

看着三位朝堂柱石递上的“万民书”。

看着那一位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一叩。

看着街头巷尾的哭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这一切,忽然变得太完美。

太合理。

太——顺理成章。

“这……真的是巧合吗?”

道一的心底,冒出一丝不安的声音。

“这一切,真的是民情自然的爆发?”

“还是说……早有安排?”

“若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

“那他不就是早就知道自己接不了三剑?”

“那他上台之意,不是舍生取义,而是……舍而不死?”

一念起,百念生。

少年心性,最是经不起“怀疑”二字。

而身旁站着的,正是秦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