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意识空间里,那个没有五官的存在在他识海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欢迎回家,第74次迭代体。\"
晚钟的余音散在风里。
郝悦拽了拽他衣袖:\"走了,去玄霄阁偷星图——老东西的藏宝库,我熟。\"
湛风跟着她转身。
闭合的裂缝在身后投下阴影,而北境的云,不知何时已聚成了一只眼睛的形状。
子时三刻,启天市的更夫刚敲过第三遍梆子。
湛风站在玄霄阁飞檐下,望着郝悦踮脚从窗棂缝隙里摸出铜钥匙——那是她上个月替阁主治好了灵宠火狐的寒毒,对方喝醉酒时说漏的藏钥处。
月光漫过她发间的桃花簪,将影子拉得细长,像道随时会被夜风吹散的光。
\"接着。\"她反手抛来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湛风抬手接住,指腹触到钥匙齿痕里残留的朱砂——是阁主用来防贼的驱邪符粉。
他指尖微麻,灵力顺着钥匙窜进锁孔,\"咔嗒\"一声,藏星阁的门开了条缝。
郝悦当先钻进去,发梢扫过他手背。
阁内霉味混着松烟墨香扑面而来,成排的青铜架上悬着星图,每幅都用灵丝缠着,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她熟门熟路绕到最里层,踮脚取下第三幅星图:\"北境星轨图,上个月老东西刚补全的,能定位灵脉走向。\"
湛风接过星图展开,神识探入。
星图上的银线立刻活了过来,在他识海里勾勒出北境山脉的轮廓。
他的指尖无意识抵着心口的符纹——那是郝悦用本命灵力为他布的护心阵,此刻正随着他的情绪微微发烫。
\"找到隐息符了!\"郝悦的声音从东边木柜传来。
她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檀木匣,匣盖半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符纸,\"老周这小气鬼,居然藏在供奉历代阁主的牌位底下。\"她抽出两张符,对着月光照了照,符纸上的云纹突然流转起金光,\"是上品,能瞒过化神期修士的神识。\"
湛风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喉结动了动:\"你的伤......\"
\"左胸的剑伤结了痂,后颈的灼痕抹了清灵膏。\"郝悦把符纸塞进他掌心,手指在他虎口处按了按,\"再废话,我就把你捆在床柱上。\"她转身走向门口,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背上,那里的衣料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三日前对抗魔修时,她替他挡了道淬毒的剑气。
两人刚溜出玄霄阁,湛风的灵力感知突然像被人扯了把线。
他猛地顿住脚步,神识如蛛网般铺向北边——不是之前那种刺痒的刺痛,是更沉、更黏的波动,像有人在灵脉里撒了把胶,把所有灵力流动都扯成了慢镜头。
\"怎么了?\"郝悦察觉他的异样,反手握住他手腕。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淡金——那是灵力溢出的征兆:\"波动在沿着古灵脉移动。\"他指尖虚点星图,银线突然扭曲成条蛇形,\"这条脉......应该是千年前被封的隐脉,连联盟典籍里都没记载。\"
郝悦凑近看星图,发间的桃花簪蹭过他耳垂:\"我知道哪里能查古灵脉走向。\"她从储物袋里摸出枚暗青色玉简,表面刻着已经风化的雷纹,\"半年前在南疆遗迹,我从个元婴修士的储物戒里顺的。\"她指尖按在玉简上,灵力注入的瞬间,无数光影从玉简便出,在两人面前勾勒出幅古老地图:\"玄冥渊,对吧?\"
湛风盯着光影里的深渊轮廓——陡峭的山壁上刻满已经氧化的符文,谷底飘着墨绿色瘴气,像头沉睡的野兽。
他记得联盟典籍里提过,那是万年前某个邪修宗门的核心,后来被正道联合封印,连具体位置都成了谜:\"你怎么确定波动终点是那里?\"
\"因为这地图的最后页。\"郝悦转动玉简,光影突然变成段模糊的记忆:穿玄色道袍的修士跪在血池边,对着虚空嘶喊,\"主脑要醒了!
必须用古灵脉引它归位!\"
湛风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意识空间里那些透明舱体,想起\"第73次迭代失败\"的字样——原来所谓的\"归位\",是要把观测者的本体顺着灵脉引回老巢。
他握紧星图,灵力感知里的波动突然变得滚烫,像有人隔着千里在冲他招手。
\"去玄冥渊。\"他说,声音里带着冰碴子,\"现在。\"
郝悦没说话,只是把桃花簪拔下来,别在他发间。
那是她十六岁时在夜市买的,银簪头雕着半开的桃花,此刻被他体温焐得温热:\"要是遇到危险......\"
\"你布的困灵阵,能困化神期。\"湛风替她说完,指腹蹭过她眼下的乌青——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我要是敢先走,你能顺着灵力线把我从地狱里揪回来。\"
两人穿过启天市后巷时,更夫敲响了第四遍梆子。
郝悦把隐息符贴在两人后颈,符纸瞬间融入皮肤,连影子都淡了几分。
他们越过城墙时,湛风回头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启天市像颗夜明珠,而北方的山影里,有团暗红的光正在蠕动,比他感知里的波动更灼眼。
刚踏上北境山路,湛风突然停住脚步。
他望着脚边的野草——本该在夜露里低垂的草叶,此刻正整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像在指引什么。
山风卷着他发间的桃花簪,带来阵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血锈味。
\"它......在等我们。\"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郝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远处的山尖上,不知何时浮起团雾,雾里隐约有张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扯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