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在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郝悦看见他转身对她笑,像他们第一次在巷口相遇时那样,带着点顽劣的坚定:\"等我掀了桌子,给你带盆更好的守心草。\"
裂缝中的眼睛突然收缩。
而湛风,迎着那道足以碾碎神魂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了黑暗深处。
郝悦被光茧裹住的瞬间,神魂里最后一丝温度还残留在湛风掌心。
传送阵法的蓝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可那道站在光茧外的身影却像烙在视网膜上——他金红心火翻涌的眼睛,他指向裂缝时绷紧的下颌线,他说\"等我掀了桌子\"时带着顽劣的笑。
\"不——!\"她拼尽全力去抓光茧边缘,指甲在幽蓝屏障上刮出刺耳鸣响。
可这是她亲手布下的防御阵,此刻倒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阵法启动的震颤顺着神魂传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玉髓瓶,识海与肉身的连接在剧烈震荡中忽明忽暗。
\"轰!\"
当脚踏实地的触感重新涌来时,郝悦踉跄着撞在冰凉的岩壁上。
她的指尖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掌心残留的淡金色光粒正在消散——那是方才强行透支的神魂之力。
抬头望去,他们原本所在的山顶被撕出半人高的裂缝,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她身侧焦黑的岩石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那是她画阵时咬破的唇血。
\"湛风!\"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山风里碎成星子。
指尖按上眉心,试图重新连接识海——他们的神魂本就有结丹期修士的共鸣,此刻却像触到了层黏腻的蛛网,每一丝感知都被死死缠住。
识海空间里,湛风的心跳声震得青石板簌簌落灰。
那只眼睛的瞳孔已经完全收缩成针尖大小,暗红的眼白里爬满蛛网状的裂纹,像是某种存在被彻底激怒时的征兆。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剥落——不是被灼烧,而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剥离\",仿佛有人正用镊子夹走他灵魂的每一片碎片。
\"郝悦说得对,这东西根本不是我们能对抗的。\"他自嘲地笑,喉间溢出的血珠在识海空间里凝成细小的红钻。
可当他想起方才光茧里郝悦泛着金芒的眼泪,想起三个月前她举着残卷冲他嚷嚷\"这破纸页比你练气期的丹还难翻\"时,后颈突然泛起热意——那是两人结契时种下的同心印,此刻正随着他的情绪剧烈发烫。
\"但总得有人先掀桌子。\"他握紧拳头,金红色灵力如活物般从指尖窜出,顺着识海裂缝的边缘游走。
这是他独有的灵力感知能力,此刻正像根细针,沿着能量波动的脉络往深处扎。
地下三百米处的灵脉突然剧烈震颤。
湛风的瞳孔骤缩。
他感知到了——那是被压在岩层下数万年的封印遗迹,石砖上刻着的上古符文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光,像是熄灭多时的篝火里最后一点余烬。
那些符文的排列方式与他在古籍阁见过的\"锁天阵\"极其相似,当年的大能者正是用这种阵法困住过妄图篡改天道的域外天魔。
\"原来不是天道束缚了我们,是有人用天道当遮羞布,把我们困在更大的笼子里。\"他低笑出声,灵力顺着感知到的脉络疯狂涌动。
识海空间的裂缝突然渗出漆黑的黏液,那些黏液触碰到他的灵力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这是观测者投影在排斥他的探查。
\"怕了?\"湛风舔了舔唇角的血,心火在周身烧得更旺。
他能感觉到封印遗迹里的符文正在回应他的灵力,像沉睡的兽被挠到了痒处。
当最后一道感知触碰到遗迹中心的青铜鼎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些符文的全貌——鼎身刻着的不是\"锁天\",而是\"囚神\"。
\"原来困住的从来不是我们。\"他的声音里泛起冷意,\"是你们这些观测者,怕被真正的天道发现,所以用我们当遮羞布?\"
裂缝中的眼睛突然剧烈收缩,整个识海空间开始崩塌。
青石板碎成齑粉,悬浮的神魂之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郝悦之前画的传送阵残痕正在快速消散。
湛风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现实世界剧烈颤抖——这是识海崩溃的前兆,再晚一步,他的神魂就会和识海空间一起化为齑粉。
\"郝悦,对不起。\"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掌心按在识海裂缝的最深处。
那里正渗出一缕缕银灰色的能量,那是观测者投影与本体连接的锚点。
他能感知到,只要顺着这缕能量往下,就能找到观测者在这个维度的\"投影源\"——而那座\"囚神鼎\",就压在投影源的正上方。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脚尖点在即将崩裂的青石板上。
现实世界的山顶传来岩石碎裂的轰鸣,郝悦的惊呼声穿透识海与肉身的屏障,撞进他的耳膜。
然后他跃了下去。
失重感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黑暗像实质般包裹住他的身体,耳膜在剧烈的气压变化中刺痛。
但他的灵力感知能力仍在运转,清晰捕捉到下方越来越近的金属震颤——那是\"囚神鼎\"在共鸣。
他屈指成爪,金红心火在掌心凝聚成剑,朝着黑暗最浓的地方刺去。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观测者的嘶吼——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炸响在识海最深处的声波。
那声音里带着恐慌,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
而湛风,在失重感中迅速稳住身形,掌心的心火剑愈发明亮。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