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又一位旧人陨落。
城中的杀戮已接近尾声,哀嚎声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有条不紊的肃清与转移。董卓的军队继续清扫残存势力,金银财宝、粮草物资、流离百姓被源源不断地驱赶向西,宛如河水般涌往长安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桶桶桐油被倾倒在街巷、府邸、坊市之间,干柴被堆叠在要冲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焚毁前的窒息气息。
嬴无尘站在残破的屋脊之上,望着整个洛阳陷入毁灭前的沉寂。
“城中有变,传书张辽。”
张益点头,取出竹简,笔走龙蛇,寥寥几字,却字字见血。
“文远亲启。”
“城南已乱,董贼军队强押百姓迁都,搜刮财富,并在城中各处堆放干柴桐油。”
“此事绝非寻常镇压,务必告知吕布。”
“益叔。”
他翻腕收笔,将竹简递给玄影门密探,语调沉稳而急促:“务必在一个时辰内送达。”
密探接过书信,微一点头,下一瞬,身形一晃,消失于夜色之中。
一封信,足以在这黑夜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战鼓雷鸣,烽烟滚滚。
洛阳东城墙上,关东联军的攻势如潮,连绵不绝。箭矢破空,弩机轰鸣,攻城云梯一架接着一架推向城墙,袁绍、曹操的精锐不断冲锋,杀声震天动地。
张辽劈落一名攀城的敌军,鲜血在甲胄上划开一道狰狞的弧线。他甩落刀上的血迹,转身间,正见信使疾奔而来,双膝跪地,双手奉上竹简。
张辽接过书信,飞快扫过内容,瞳孔微缩,眼中精光一闪。
没有丝毫迟疑,他猛地合上竹简,快步奔向最高处的吕布。
吕布负手而立,方天画戟横在身旁,目光冷然地注视着战场,他的身形如山岳般稳固,周身隐隐散发出杀戮前的静谧。
张辽踏步上前,声音低沉:“主公,城中的情况有变!”
吕布眉头一皱,终于回首:“如何?”
张辽双手奉上竹简,吕布展开细阅,瞬息间,原本漠然的目光变得如刀锋般凌厉。
“董卓……竟在迁都?”
语声低沉,透着隐隐怒意。
张辽沉声道:“不止如此,董卓正在城中各处布置火攻之策。”
吕布指节微紧,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寒光。
“……董卓那老贼竟未告知我半点消息?”
吕布的决断
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自心底升起,吕布蓦然意识到,自己已被彻底排除在董卓的核心计划之外。
过去,哪怕董卓对他有所忌惮,也从未如此防范于他。
但如今,董卓连洛阳的生死都未曾交由他处置。
——他,已成为弃子!
张辽目光深沉,试探性地问道:“主公,我们何去何从?”
吕布沉默良久,目光缓缓扫过战场。
外有关东联军压境,孙坚、曹操的精锐随时可能破城而入。
内有董卓已布局焚城,自己却未被纳入任何计划。
此刻,吕布若不做出决断,便意味着将自己的生死交由董卓处置!
方天画戟的戟锋在指间微微颤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文远,守城。”
张辽一怔。
“主公……”
吕布负手而立,漠然道:“东城不能破。”
这一刻,他已权衡轻重。
——他若主动异动,董卓必会察觉,到时,自己将陷入更险恶的境地。
他要做的,便是先守住这座城,静观局势变化,待到真正的机会浮现!
张辽缓缓点头,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他从吕布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比坚定的杀意。
这是吕布,真正的战神,不在局势未定前轻易表态,但一旦行动,必然是雷霆万钧!
嬴无尘站在夜色之中,遥望着这座即将燃烧的城市,微风掠过他的黑衣,带起他一缕凌乱的发丝。
他不知道这封信会带来何种后果,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洛阳的棋局已经彻底打乱。
董卓不会信任吕布,吕布不会安于现状,关东联军伺机而动。
黑暗将至,黎明未明。
嬴无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道:
“夜未尽,局未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