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像一个提前预备好的棺材。

程纭抓起外套,没有换鞋,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她需要空气,需要走动,需要用身体的疲惫来压制脑海里疯狂滋长的绝望。

夜色下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每一扇明亮的橱窗,每一个欢声笑语的行人,都像在无声地提醒她,她已经被这个世界剔除在外。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幽魂,融不进任何一处光亮里。

街角一家日料店正在招聘晚间兼职。程纭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找工作?”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嗯,我什么都可以做。”程纭的声音很低。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那张脸在记忆里某个八卦版面上找到了对应。“你不是那个……程家的大小姐吗?”他的语气里没有惊喜,只有警惕和一丝玩味。

程纭的身体僵住了。

“我们这小店,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男人摆摆手,像在驱赶什么不祥之物,“别给我们找麻烦。”

被推出来的时候,程纭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议论。

“就是她,被苏家太子爷甩了那个,听说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啧啧,长得是好看,可惜了。”

原来她的“名声”,已经成了流行于街头巷尾的笑料。欧阳梨月说得对,凭她现在这样,还能找到什么工作?那八千块的“施舍”,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又无比真实。

雨丝不知何时飘落下来,冰冷地打在脸上。程纭拐进一条避雨的地下通道,这里光线昏暗,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尿骚味。几个流浪汉蜷缩在角落,对她这个闯入者投来麻木的一瞥。

她只想找个角落站一会儿,却被一股更浓烈的恶臭熏得皱起了眉。臭味来自通道的另一头,一个蜷缩着的人影。那人衣衫褴褛,头发结成了肮脏的硬块,整个人几乎要和墙角的污渍融为一体。

程纭下意识地想绕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头,是一只伸出来的、乞求的手。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断指的创口已经腐烂,泛着黑紫色的脓液,臭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想立刻逃离。

就在这时,那个蜷缩的人影抬起了头。

一张被污垢和胡茬覆盖的脸,一双浑浊到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纭儿……”

一个沙哑到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钻进程纭的耳朵。

程纭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个称呼,这个声音……即便已经面目全非,她依然认了出来。

苏天昊。

苏俊的父亲,曾经那个在商界翻云覆覆雨,亲手将程家推入深渊的男人。

“纭儿,救我……”苏天昊的手抓住了她的裤脚,力气大得惊人,“我们一起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程纭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比流浪汉还要不堪的男人,看着他那只流着脓的断手,一股混杂着恶心与荒谬的情绪冲上头顶。

“放开!”她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最污秽的东西。

“是苏俊那个畜生!”苏天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疯狂的恨意,“他联合外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纭儿,你信我,我知道他所有的弱点,我们能拿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