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夏葬礼上有一个仪式，名唤摔盆。</p>

起棺时，由死者的亲属摔碎烧纸钱用的瓦罐。</p>

这一摔，不仅是对逝者的告别，更是对家族责任的传承。</p>

而摔盆之人很有讲究，</p>

家中长子是第一人选，长子不在则长子长孙摔。若前两个都没有，再选次子，若无次子以其它各子长幼轮序、嫡庶伦序。</p>

若这些都没有，便从同姓亲族中选出血缘最近的堂侄子。</p>

总之，这个人必须和死者有血缘关系，且必须是男性。</p>

摔者谓之孝子，可以继承死者的大部份家产，同时也要尽做别人“儿子”的义务。</p>

简而言之，谁摔盆，谁得到死者的家产。</p>

至于有没有尽到“儿子”的义务？</p>

人都死了，尽没尽到，又有谁在意呢。</p>

君蓁蓁纵使已经入了睿王族谱，但因为她不是男子，便没有这个资格。</p>

自古皆是如此。</p>

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反抗的，竟然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p>

凤嫋嫋轻声问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p>

君蓁蓁眸间闪过一抹不甘。</p>

“我今日听到有人说祖父了，我不开心。”</p>

凤嫋嫋问：“你听到什么了？”</p>

“他们说，祖父就算活着时功成名就，但他后继无人，连个亲生儿子也没有。死后无人守灵、无至亲摔盆，一辈子家业落到旁人手里，也算是白活一场。</p>

可我不服，祖父明明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他保卫边疆太平，守护朝堂稳固，保这些人吃香喝辣，享太平盛世。可他们反过头来，不仅不感恩祖父的牺牲，反而不认可祖父的成就，用无子来诋毁祖父。祖父这一生功过成败，不应该任凭他们说三道四。”</p>

君蓁蓁越说越激动，半个身子都绷直了起来。</p>

“祖父不是没有后人，祖父还有我，还有千万他救过的百姓，我们都是他的后人。这灵我要守，这盆我要摔。祖父拼死得来的一切，不能让旁人捡了便宜。”</p>

君蓁蓁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p>

好像愤懑在她心里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p>

凤嫋嫋直直的看着君蓁蓁，眸光闪过欣赏。</p>

凤嫋嫋一直不说话，君蓁蓁担心凤嫋嫋以为她有所图，急忙补充。</p>

“我不是为了抢祖父家产。祖父的家产不让别人要，我也不要。等祖父下葬后，我可以从这里搬出去，回漠北也好，在京城也罢。总之我会自力更生，绝不让人说我是贪图祖父家产。”</p>

凤嫋嫋缓缓勾起唇角。</p>

“你是睿王上奏皇上，写入族谱的孙女。睿王最后的时间，都是你陪着他。如今你又陪着睿王妃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你就是他们的亲孙女，就算是要了睿王的家产，又如何？”</p>

君蓁蓁表情僵住。</p>

“我怕他们不同意我摔盆，怀疑我别有用心。”</p>

凤嫋嫋笑道：“正如你说的，睿王这一生功过成败，不应该任凭他们说三道四。而这个盆该不该由你来摔，也不该由外人来定。”</p>

君蓁蓁定定的看着凤嫋嫋，某一刻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p>

“这么说，你同意了？”</p>

“嘘！”</p>

凤嫋嫋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点。</p>

“这件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知我知，在起棺之前，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包括睿王妃，知道吗？不然她会担心的。”</p>

君蓁蓁点头，可还是不可置信。</p>

“你真的能做到吗？”</p>

凤嫋嫋道：“我说过，你若信我，我便绝不辜负你的信任。”</p>

晃动的烛光下，君蓁蓁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星星。</p>

俩人正交头接耳，突然君一匆匆进来。</p>

“太子妃，郡主，有人来祭拜王爷了。”</p>

那么晚了？</p>

还有谁会来？</p>

凤嫋嫋转头看向院外，只见一个身影，缓缓从夜色走向光亮。</p>